奇妙的是,只要走出這兩千里,氣候立馬就變得怡人了,甚至初夏時分還能察覺幾分涼意。
此行注定是個漫長的過程。
氣候變化也是異常的大。
甚至氣候不僅隨季節(jié)而變化,隨日夜而變化,隨天氣而變化,也隨路程和空間而變化。
常常一山有四季,百里不同天。
晴時是夏,陰雨入冬。
白日造熱,夜里生寒。
有時走入大山之中,高山草甸,種滿了麥子,夏日正是成熟之時,大山又溫柔起伏,整個世界便成了金色的浪,宛如走入童話世界。白天高山上的太陽曬得人頭皮發(fā)燙,一到晚上,又凍得人瑟瑟發(fā)抖。
有時走入五彩斑斕的戈壁石灘中,卻到處都流淌著水,與此前走過的千里旱地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感覺。
有時又在湖邊露宿,湛藍(lán)色的湖水或淡或咸,沒有經(jīng)過任何污染,甚至周邊都沒有人煙,像是鑲嵌在西域大地上的寶石。
有時翻過雪山,寒冷刺骨,風(fēng)吹得三花娘娘站都站不穩(wěn),空氣的稀薄又讓她覺得腦子暈乎乎的,一下到山腳,又成了正常的夏日天氣,冰雪化成的水在山間奔流跳躍,讓人覺得此前走過的那幾千里旱地虛假得像是一場夢境。
走到秋日,便看得到天山了。
第一眼看到天山的時候,一行人正好爬上一座雪山,三花娘娘很不解道士這種看到高山就想去爬、越高越想爬的想法,只是相伴多年,卻也已經(jīng)對此完全習(xí)慣了,都懶得問他,只哼哧哼哧的跟著他翻越常人難以攀登的雪山,到山頂時,雪厚得能將她整只貓埋進(jìn)去,然而登上山頂便看見了遠(yuǎn)方不知多遠(yuǎn)的天山——
這是一片由東向西的山脈,從視線的一端盡頭延綿至另一端的盡頭,極度遙遠(yuǎn),遙遠(yuǎn)得看起來仿佛只是天地間的一條線。
可是又能想象到它的高大,像是分開天地的一堵天墻。
隔著這么遠(yuǎn)看過去,那條筆直的山脈根本看不見身體,因?yàn)榇蟮赜性茻熿F瘴,隔得越遠(yuǎn)就越重,云煙霧瘴遮蔽了下方的山體,只有最頂上被白雪覆蓋的山頂沖出云層,在一行人視線中留下一條雪白的線,仿佛山本不立于地上,本身就生在云端,坐落于天上。
甚至于三花娘娘都分不清遠(yuǎn)方是雪山的頂還是天邊的云,一直與宋游爭論,直到燕子趁著他們休息之際飛去看了,回來她才閉上嘴。
宋游告訴她,到比云還高的高山上,人就是會變笨的。
貓也一樣。
此后迎著天山的方向走下雪山,繼續(xù)前行,天山便常常相伴于旅途中,是遙遠(yuǎn)天際的一條線,一堵墻,只要視線沒有遮擋,無論何時,只要抬頭都能看見天山山脈,有時真分不清它是在地上還是在天上。
深秋時節(jié),大地深紅淺紅,當(dāng)?shù)厝酥蛔『苄〉哪疚荩嬅嬖级蓛簦廊藥еR走后,踏地滿是枝葉碎裂聲。
走至寒冬,又滿天飄雪。
三花貓起初還很興奮,發(fā)了瘋似的到處跑跳,玩地上的雪,跳起來抓天上的雪花,慢慢的也就倦了,懼怕寒冷,常常在褡褳里縮著,只露出一顆頭看向外頭的道士,頭頂也落滿雪花。
雪最大時,燕子都飛不起來了,只能站在馬兒背上,身上也漸漸被雪所覆蓋。
一行人能走出一串明顯的腳印。
從青蔥的高山森林草甸走入金黃色的麥田,又走入布滿紅葉的秋日畫卷,最后又走入另一片沙漠,只是這邊沒有大旱與燥熱,寒冷刺骨。
有時天地一片遼闊,望不到邊。
有時忽然大霧迷蒙,像是誤入仙境,身旁雪山連綿,濃霧如海,道人一行宛如緩步行走在云端,而雪山與風(fēng)景便在天上,一片壯美。
這邊文化習(xí)俗與大晏迥異,語言也多有不通,雖然常常遇見懂大晏話的西域商人,也常常遇見從大晏過來的客商,或者來上任做官的,自然也有定居于此的大晏人,或是本就會說大晏話的當(dāng)?shù)馗蝗速F族,可也多有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