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夜嘴角的笑意加深,如同一個即將看到精彩戲劇開場的觀眾。他好整以暇地負(fù)手而立,紫眸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仿佛早已預(yù)料到這一幕。
凌霜走到墨宸身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他破碎的白衣被血污浸透,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精瘦卻傷痕累累的輪廓。那曾經(jīng)讓她仰望如神祇、不敢有絲毫褻瀆的容顏,此刻脆弱得不堪一擊。她的右手緩緩抬起,指尖繚繞起一縷縷冰冷粘稠的黑色氣流——那是剛剛覺醒的、屬于她的噬靈之力!
只需要輕輕一按,按在他后背那暴露的傷口上,按在那碎裂的仙骨上…一切就都結(jié)束了!恩怨情仇,都將被吞噬干凈!
她的指尖,帶著冰冷的氣息,緩緩下落,離那猙獰的傷口越來越近…
就在那漆黑的指尖即將觸及暗金色血液的瞬間!
凌霜的余光,猛地瞥見了墨宸胸前破碎衣襟下,一抹極其黯淡、幾乎被血污完全掩蓋的…暗銅色!
那是…一塊碎裂的護(hù)心鏡!
誅仙臺墜落時最后的畫面,如同閃電般劈入她的腦海——那道撕裂魔氣、疾追而來的白光中,他護(hù)在她身前,后背硬生生承受了結(jié)界崩碎沖擊的畫面…以及,那面在他心口位置,瞬間布滿了蛛網(wǎng)般裂痕的護(hù)心鏡!
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一種尖銳的、無法言喻的悸動,毫無征兆地刺穿了翻騰的恨意與吞噬的欲望!她下落的手指,在距離傷口僅有一寸之遙的地方,驟然僵住!
為什么…?他為什么要跳下來?為什么要護(hù)在她身前?為什么要用身體擋住蟲群?為什么…這面破碎的護(hù)心鏡,會戴在他心口的位置?一個荒謬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升起:難道…難道他跳下魔淵,不是為了殺她,而是為了…救她?
不!不可能!他親口承認(rèn)過她是祭品!留影石里的聲音絕不會錯!蒼梧凌家的血債…夙夜的指控…
混亂的思緒如同沸騰的巖漿,在她腦海中瘋狂沖撞!恨意、殺意、吞噬的欲望,與那荒謬的悸動和一絲微不可察的、連她自己都不愿承認(rèn)的動搖,激烈地絞殺在一起!她僵在原地,指尖的黑色氣流劇烈地翻騰、明滅,如同她此刻瀕臨崩潰的心緒。
“嗯?”
夙夜敏銳地察覺到了凌霜?dú)庀⒌膭×也▌雍蛣幼鞯耐⑽⑻裘迹享虚W過一絲意外和冰冷的不悅。“怎么?心軟了?”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危險的嘲弄,“別忘了,是誰讓你家破人亡,是誰把你當(dāng)成祭品養(yǎng)大,又是誰…親手將你打落這魔淵?”
每一個質(zhì)問,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凌霜混亂的心防上,將那一絲微弱的動搖碾得粉碎!恨意再次如同毒火般熊熊燃燒!
是啊!是他!都是他!這護(hù)心鏡…或許只是他某種護(hù)身的法寶罷了!自己竟還心存妄想,真是可笑至極!
殺意重新占據(jù)上風(fēng)!她眼中寒光爆射,僵住的手指再次凝聚起更加濃烈的噬靈黑氣,帶著決絕的毀滅之意,狠狠朝著墨宸后背的傷口按去!
“找死!”
夙夜冰冷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響!他并非因為凌霜要?dú)⒛范且驗榱杷垢疫`逆他“吞噬”的意志,更因為凌霜身上那股突然爆發(fā)的、針對墨宸的純粹殺意,竟隱隱觸動了他設(shè)下的某種禁制!
他不再旁觀,蒼白的手掌猛地抬起!掌心之中,一朵妖異無比的黑色花朵瞬間凝聚成型!那花有九瓣,每一瓣都薄如蟬翼,邊緣流轉(zhuǎn)著暗紫色的魔紋,花蕊處卻是一團(tuán)不斷蠕動、散發(fā)出濃郁死寂氣息的粘稠黑霧!
魔瘴花!
魔淵孕育的至毒穢物!能蝕骨銷魂,污穢仙靈本源!
夙夜屈指一彈!那朵妖異的魔瘴花無聲無息地撕裂空氣,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膩腐臭氣息,瞬間出現(xiàn)在凌霜面前,直射她眉心!
速度快到極致!殺機(jī)凜冽!
凌霜悚然一驚!襲向墨宸的手掌本能地收回,倉促間凝聚起剛剛獲得的噬靈之力,在身前布下一層稀薄的黑霧屏障!
嗤——!
魔瘴花撞上黑霧屏障,并未發(fā)出驚天動地的爆炸,反而如同冰雪消融般,瞬間滲透了進(jìn)去!那粘稠的死寂黑霧無視了噬靈之力的吞噬,如同活物般纏繞上凌霜的手臂!一股陰寒刺骨、帶著強(qiáng)烈腐蝕性的劇毒能量,順著她的手臂經(jīng)脈,瘋狂地鉆向她的心脈和識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