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沈桃桃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等待著。目光里帶著心疼和堅持。
陸太醫(yī)說季歲歲是大仇得報后,耗盡了所有的生機,死志太滿,所以現(xiàn)在人如無靈魂的木偶一般。要想好起來,需要她自己重新喚起生機。
許久。
季歲歲緩慢地抬起頭。她的嘴唇翕動了一下。
沈桃桃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季歲歲聲音干啞:“她本名南雨,南方的……南,雨水的……雨。”
聲音很輕,很慢。
沈桃桃的心一顫,南雨,一個帶著江南水鄉(xiāng)溫婉氣息的名字。
和那個沉默寡言,滿手老繭的七嬸婆,怎么也無法重疊。
季歲歲又停頓了很久。仿佛在記憶中努力搜尋著,“她爹在司農(nóng)署忽然調(diào)職,成為八品園圃吏。專司宮苑花木。”
她的聲音里的干澀好了很多,“那日云貴妃宮里,一株西域進貢的牡丹,開得正好,突然一夜之間花瓣盡落。”
“云貴妃大怒,說有人用厭勝之術(shù)詛咒于她,經(jīng)手那株牡丹的內(nèi)侍,司農(nóng)署當(dāng)值的吏員,一個不留,下獄拷問。”
“她爹顯然是給人頂包的,但也百口莫辯,男丁問斬,女眷淪為罪奴,南雨當(dāng)時才十三歲,因侍弄花草手藝好,被季家老太太相中買回府里。”
季歲歲的語速稍微快了一點,帶著一種近乎麻木的平靜:“她很得老太太歡心,老太太心善說,等到皇帝大赦天下,就還她身契,準(zhǔn)她出府。”
“可是……”
季歲歲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冷,“出府前卻被那個老畜生……成了七嬸婆。”
最后一個字落下。
飯桌上的菜已經(jīng)涼了,但也涼不過人心。
沈桃桃只覺得窒息。
南雨。
一個本該在江南煙雨中歲月靜好的名字。
卻被一場宮廷傾軋,一場禽獸的暴行,徹底碾碎蹂躪。
變成了木屋里那個滿手血污的七嬸婆。
沈桃桃一把抓起桌上的茶碗,狠狠摔在地上。
“啪。”
茶碗摔得粉碎,滾燙的茶水四濺開來,如同她此刻翻騰的怒火,“南雨她做得好,砍死那個老畜生,砍得好。”
她看向季歲歲,目光里是溫柔的詢問,“歲歲,南雨她現(xiàn)在……你覺得她能帶領(lǐng)軍城的百姓種地開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