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夜半翻窗（第1頁）

仿佛一副星羅錯落的棋盤，紅堡就像它的國王與王后高昂地站立在高處，平民屋密密麻麻地朝它靠攏，而黑水河蜿蜒地穿過城市，在陽光下宛若一條銀帶將城市一分為二。

可勞勃似乎不太關注它的形貌，他嫌棄地捏起了鼻子，發(fā)出少有的、略顯細聲細氣的腔調(diào)，“不太好聞對吧？這個城市可臭了。尤其是戰(zhàn)爭期間，尸臭熏天！”

“氣味聞多了就習慣了。”阿波羅妮婭努力和他交流，根據(jù)她處理血腥氣沖天的內(nèi)臟的經(jīng)驗找到這么一句回話。

“哈！習慣？那你還挺能忍。現(xiàn)在我們還遠著，等真正進城了，那股子屎尿、臭魚爛蝦味和絲綢街過來的劣質(zhì)香粉混合在一起……熏得我肚子絞痛，不過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勞勃說，雙腿一夾馬肚跑起來，阿波羅妮婭跟上去，兩人在山坡上騎乘飛馳，風呼嘯著，他拔高了音量，“待久了確實能忍。可我是風息堡的公爵，就讓奈德忍受君臨這鬼地方吧！”

“風息堡？”阿波羅妮婭幾乎沒接受過貴族教育，對于各個領主的領地還不甚了解。然后她想到自己很可能跟著父親去君臨，也許她該學習這些，貴族名稱、對應的領地、旗幟和族譜，否則到了君臨城可能會丟北境的臉，還多個別人嘲笑她“雜種”的話柄。

雖然勞勃內(nèi)心隱隱奇怪她竟然連風息堡都要反問，但他沒想那么多，而且另一方面他也樂意就風息堡大談特談呢！

于是，他高聲對身側并駕齊驅(qū)的少女介紹起了自己的領地，向她描繪那里的環(huán)境是如何風朗氣清、海闊天空、氣候宜人，生活又是多么逍遙快活……

聽起來是一個比北境溫暖、比君臨好聞的地方。現(xiàn)在兩人已經(jīng)騎入城內(nèi)，阿波羅妮婭皺著眉頭發(fā)現(xiàn)勞勃關于君臨城氣味的譴責，毫無言過其實之處。

“你能帶我去風息堡看看嗎？”阿波羅妮婭鼓起勇氣問，心底里不抱太大希望。

勞勃拍馬直接應下，“你要敢跟我走就來唄！咱們騎馬去就行，用不著別的，也許從奈德那兒順的麥酒除外，路上再打點野味，晚上隨便找個旅館或者山洞？妙極了，咱們就該這樣……就該這樣……”

勞勃的身影落后了，阿波羅妮婭驚異地回頭去看，接著緊急拉住馬，“你怎么了？”她聽到他不停地喃喃自語，“就該這樣……就該這樣……”

勞勃痛苦地慘叫起來，他又一次扭曲了，夢境隨之猙獰地形變，街道、人流、車馬全部混在了一起。

阿波羅妮婭驟然醒過來，或許是已經(jīng)有了上次的經(jīng)驗，這次她的驚恐少一些。沒過半分鐘，她就能起床給自己倒水喝，深夜的水劃過食道，近乎冰涼，但也讓她更好地清醒過來。

一次或許是巧合，可是兩次，還是情節(jié)連續(xù)的夢，她感覺到再把這兒歸結于巧合就是自欺欺人。這兩次的夢境一定有背后的緣由，多半和做夢的人有關。問題是出在她身上？還是國王勞勃拜拉席恩身上。她回想著夢境的起始，沒什么特別的，但夢境的結尾顯然大有深意，每次都是以勞勃的異常變化告終。第一次是他聽她說“這只是個夢”，第二次他嘟囔著“就該如此……”，仿佛，他知道沒法如此。

由此阿波羅妮婭得出了兩個大膽但有不小把握的猜測，勞勃似乎不像自己一樣，清醒地知道這是個夢。而當他意識到這是個夢時，夢境就會崩塌，她就會醒來，那么國王呢？會不會也醒來。

要不是國王的門口必有鐵衛(wèi)把守，阿波羅妮婭真想立即跑過去一探究竟。

但這事兒實在不同尋常，不管多麻煩，我都得搞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兒。她想，然后想起了自己在圖書館拿的書，她在床鋪左右來回掃視著，半張書頁都沒看到，接著她回憶起來昨晚，自己剛借回來書準備查看，就被席恩給奪走了。

不行，她得把書拿回來。

橫豎睡不著。阿波羅妮婭裹緊外衣，提著一盞煤油燈在城堡里穿梭起來。

可到了席恩的房門口，她卻犯了難。

門顯然是從里面鎖上了。她要敲門嗎？得讓里面睡著的人聽見的聲音定然不能太輕，那樣可能會把隔壁幾個房間的人都吵醒，然后給她招來麻煩。

她繞著城堡走了一圈，見席恩房間的窗戶還半開著，高度靠一架梯子足以爬上去，而且，阿波羅妮婭想著，席恩起床可能就發(fā)現(xiàn)從自己這兒順走的書不見了，一定會特別驚訝，或許一開始搞不明白怎么回事，之后他就會明白她的厲害，不是他可以隨便欺負的。這想法頓時讓她異常激動起來。

她加快腳步，提著煤氣燈，穿過凍得發(fā)硬的干地，溜進雜貨間，把煤油燈放在地上，外面有月光足夠照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