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孫姨一家子離開,家里才安靜下來。
陳母拿著拖把來處理地上的橙汁:“言言,你這電腦還能用嗎?”“估計是不行了,我吹一下,然后放陽臺風干再開機看看。
”陳記只覺得自己頭大。
“以后別讓熊孩子來家里了,真的很煩人,還有那個劉亦陽,在誰家耍脾氣呢。
”陳記憤憤。
“都是媽媽的好朋友,你也別一竿子打死所有人。
沒這些朋友哪里來的生意,你媽廠子還要不要辦下去啦?不過那個劉亦陽真是不行,小時候瞧著挺乖的,現(xiàn)在真是個問題少年,肯定是結(jié)交了什么不三不四的朋友,什么小混混之類的,言言,你可要離這種人遠點。
”“我上哪認識不三不四的人去?”陳記沒好氣地說。
“也是,你現(xiàn)在是大學生了,t大可沒有不三不四的人,”呂凌的手支在拖把上,“你都快上大二了,現(xiàn)在還有人問我教育秘籍,我就說孩子從小不能和壞孩子玩,只要跟好孩子玩,那就是良師益——”“知道了,您教育最厲害,”陳記這些年聽夠了這些話,她迅速打斷了呂凌的長篇大論,“我在想我今天的任務(wù)怎么辦?”“要不你去你爸辦公室,或者我廠里?”“你們兩個地方的電腦配置太差了,我用不了,”陳記想了想,說,“可能得去網(wǎng)吧,那里打游戲的,顯卡夠用。
”呂凌輕皺眉頭,隨即可能想到她女兒已經(jīng)大學了,又舒展了眉眼,只是囑咐了一句:“離那些壞孩子遠一點。
”“知道了。
”小鎮(zhèn)的綠化非常潦草,道路兩旁是稀稀拉拉的梧桐樹,剛被剃頭,只剩下幾只頑強的枝丫和幾團晃晃悠悠的葉子。
遮陽是沒可能了,而陳記出來得急,也沒帶傘,她嘆了口氣,暗道今兒什么破運氣。
走過中心廣場,再沿著廠區(qū)圍墻走五百米就能到網(wǎng)吧。
雖說她沒去過,可這是小鎮(zhèn)唯一的網(wǎng)吧,她的爸爸——陳峰山作為教導主任,常年來這個地方提人,并常年耳提面命讓她遠離。
所以她對此地稱得上早有耳聞,雖然“聞到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陳記貼著圍墻墻根,左手抬起擱在額前遮擋太陽。
她一邊低頭挪步,一邊祈禱——可千萬別碰上什么孫姨說的黃毛混混。
快到網(wǎng)吧的時候,她輕舒一口氣,放下手,抬頭朝前看去。
然后,她的雙腳就被滾燙的地面粘住了。
距離她不到一米的地方,一個黃毛正斜斜地靠在門邊。
陽光此時正從斜上方灑下,穿透了他黃色的頭發(fā),以至于打眼看去,那頭黃發(fā)已經(jīng)金到發(fā)白了。
陳記的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不自覺地咽了咽喉嚨,還沒來得及移開目光,眼前的金毛就掀起眼,投來了一個冷到發(fā)白的眼神。
路上沒有行人,遠處主路傳來了一聲拉長的鳴笛。
陳記無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
對方輕眨了下眼睛,倏地收回目光,轉(zhuǎn)身進屋,只留下了一個頎長的背影。
陳記僵立在原地。
她在那個瘦削挺直的背影上看到了呂凌和孫姨的判詞——黃毛,不三不四,抽煙,喝酒,打架,進局子,碰上了這輩子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