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令朝野側目的,是名叫好喜的內侍,竟也被賜官職。
“賜六品中常侍,同近使女官職,聽候天音。
”內侍為官,這豈不是步前朝后塵?一旨下,百官皆議論紛紛,不少老臣站出來。
“陛下,聞前朝之亡,皆因內侍起,若復賜其官,豈非重演內侍擅權之大謬?”“臣亦然,求陛下三思,切莫寵信內侍害國之根本啊!”“臣求陛下三思!”“求陛下三思!”好喜跪在臺下,挺直了脊梁也顯得單薄,但他不曾退縮。
因為高臺上的人還沒有開口。
他可以順這些人的意,如果陛下希望他這么做,但如果陛下愿意讓他站起來,他就站起,永遠站著。
冼行璋看得清楚,臺下人的欲望、恐慌、緊張和期盼,這些都在她眼里一覽無遺。
“許卿是覺得朕亦如漢俢帝,同樣年少不知世事,那般寵信內侍,那般”“無能。
”她眉眼不曾皺上一分,連嘴角的上揚的弧度都透著可親,言語卻似利劍宣在許少卿頭頂。
冼行璋敢開南朝內侍為官的先例,可不是頭腦一熱。
自古以來,宦官弄權的根本是皇帝年幼或弱小,但是宦官的權力來自哪里?還是皇帝。
無論皇帝看上去多么弱勢,多么傀儡,究根結底,宦官外戚的權力仍來自皇權,只有皇權根深蒂固,才能讓其余人分一杯羹。
她敢開這個例,自然是不會給他們分皇權的機會,她來到之時,南朝已經到了一個王朝的末期,不夸張的說,若非冼行璋穿到這里,這個王朝最多還有十來年可活。
她這一路看似平穩順利,能把外戚和世家都收拾一通,可實際上,不過是因為外戚輕視,她有金手指可以辨別能用之人,又能在最重要的生產力上下手,最最關鍵的,還有運氣。
冼行璋賭,賭有人為自己所用,賭一個姓于的大將軍能幫她擊倒于氏,賭自己開科舉就能收到為自己所用的人才,賭一個內侍就有能力查到一流世家的把柄,賭匠人醫者能乖乖研發那些天馬行空的東西,賭沒有人背叛她。
什么爛泥和明月,裝作溫和無害的兔子可以,裝成需要你幫忙的小女帝也行,只要這一路能達到目的,對多少人忍耐都可以。
但是冼行璋清楚,自己是什么樣的人。
她就像沼澤的淤泥,盈盈月光照下,平靜安寧,旁邊甚至生長著叢叢杜鵑花,但一旦你踏進,無論如何絕望和奮力掙扎,都無濟于事,只會眼睜睜地看著淤泥漫過身體,侵入眼鼻。
這樣一個人,怎么會容許他人染指自己的位置。
中常侍,會成為她的刀劍,但永遠只會停留在她身邊,這是一把剛開封的,但被毀去來處的刀,也會是唯一的。
如果島嶼很多,你自然不能篤定它落在此地,但若此鳥飛在茫茫海域,唯此一座島嶼呢,你還會擔心嗎。
此事已定,好喜同其余人一同謝恩。
至此,女帝可用之人大致分明,朝堂格局微妙變化。
按下這些不提,于百姓而言,朝臣爭斗都太遠太遠,但是他們卻對另幾件事津津樂道。
女帝下令,撥國庫建工坊開水渠修大路。
此令一下,整個都城都動了起來,修路最先修的便是京都,況且女帝仁善,不以此為徭役,反倒給工錢吃食,甚至極為豐厚,得此消息,府衙門口可是天不亮就聚起一大堆人,連春日返寒都顧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