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渺不知自己怎么入了女帝眼,對方好像一眼就看透了他,屏退了宮人,只余好喜在側。
自離開家以后,沙渺再沒聽見有人用如此溫和又寬容的語氣跟他講話,對方一字一句都像對他了如指掌,短短數句叫他忍不住抬起頭。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他感覺對方像自己的老友,又像自己的阿母。
至于冼行璋嘛,她倒不是真的那么善心大發,只是這人好像于醫學上有些不凡的天賦。
送上門的肥羊,甚至是跋涉千里送到門前,冼行璋自然是不會放過。
但對方這樣頹廢的態度,她很看不慣。
“朕若允你行醫,你如何想?”聞言倒是好喜先有些擰眉,這人如此德行,陛下怎么,哎,算他好命。
沙渺怔然,他心里亂作一團,想答應卻不敢答應,“陛下,一個閹人,怎么能做醫者呢,”說完將頭磕下,不肯再抬。
冼行璋哼笑了一聲,“朕說能,就能!”她站起身,繞著沙渺走了幾圈。
“你既學過醫,自知當歸。
當歸離土則枯,可碾成粉卻能活,你比它如何?”話落,沙渺悶悶道,“奴,是人非藥。
”好喜不滿這刺頭,不過,陛下怎知他學醫?冼行璋冷聲開口,“朕當然知道你不是藥,但你不想做刀嗎,做一把好刀,一把,”她彎腰靠近沙渺,聲音冷厲,“刺向周朝的刀。
”此話一出,沙渺大駭,他猛地抬頭,瞪大眼與女帝對上,心中驚慌不定。
可同時一個念頭漸漸浮上。
不論對方如何得知的,他如果答應了,就能手刃仇人。
沙渺滑動喉結,心中念頭搖擺不定。
“你可想好,朕予你醫學院的藏書,予你學成的機會,待到功成那日,你可自配一副藥送他走。
”她盯著沙渺眼里的恨意,慢慢直起腰,“朕可以給你沖獲尊嚴的機會,但你得證明,你的價值,不在□□那二兩肉,而在你指尖三分脈。
”拿到御醫宮令時,沙渺才意識到,為什么南朝這段時日能一掃之前貧弱氣象。
女帝,確實有蠱惑人的力量。
他沒有褪下內侍的衣服,直接選擇去扶理宮就任。
現在他不會再以此為恥,即便心中仍存在仇恨,即便不堪的記憶總是襲來,即便自己每時每刻都活在痛苦里。
但他一定要等,要等到周朝覆滅的一日。
他本就不是好人,只要給他刀,沒人來束縛他,那這把刀就會指向任何人。
只是現在,他想相信陛下一次。
他可以,做陛下的手中刀。
指向周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