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水蠱,”周章知抬眼,反駁他,“是蟲病。
”對方聳聳肩,不以為意,無論水蠱還是蟲病,反正是百姓易得的病,別說南方,便是北地也有不少人得,女帝這一招,可不止得南方民心吶。
他將信紙遞回去,寬大的衣袖沾上點褐色的茶水,本人還未發覺,周章知則立刻皺起眉。
見人好端端地又露出這副表情,暗嘆一口氣。
又要找事了。
“又怎么了,我的殿下?”周章知懶得搭理他這懶散的打趣,直接示意隨侍動手,隨侍自然是時刻關注著自家主子的,他話不多說,舉起手拍了兩下,便有幾位女使出現。
關月晥見狀明白了,但他及時打斷道:“等下,今日下雪,我等會要去莊子上,今日沒帶多的外衣,洗凈就罷,如何?”反抗是反抗不了的,自家殿下就這個怪脾氣,見不得別人稍有一點不潔,但自己到底是臣子,也只能順從了,只是天寒,還是得為自己掙一步。
“哼,”見人哼了一聲,但不曾反對,關月晥伸出衣袖,示意隨侍趕緊動手。
兩人正插科打諢呢,德福就被管家引進來了。
德福堆出一臉褶子,笑得慈祥:“五殿下,陛下今日得了好棋,想到您最是喜歡下棋的,特地派老奴請您進宮呢。
”周章知與關月晥對視一眼,沉默起身,走出亭子,到人面前了,才笑著應好。
什么好棋,不過是太子今日上表修大壩一事惹他不悅,想是現在二人剛爭完,心情又不虞了。
若是皇子真得皇帝看著,那必然是教他治國理政,再不濟也會培養他理事,而自己,不過是滿足對方當慈愛父親的好工具。
負責讓一個垂垂老矣,總是疑心雛鳳羽翼漸豐,整日疑神疑鬼時拿來享受父子天倫之樂的“好兒子”。
周章知就這么走著,一步一步走向皇宮當乖巧的棋子。
慎綸在都城西坊最南邊租了一間屋舍,屋舍雖小,但也耗費不小,現在榜未張貼,他待在逼仄暗沉的環境里,眼睛微瞇,一點余光從屋檐斜角處試探地照進,這是這沒有燈火的房間唯一的亮光。
他其實不覺得自己會上榜,因為他寫最后幾張策論時意氣太過,言辭尖銳,是他對那些肥頭大耳的貪官污吏的譏諷,也是他對這個國家朝廷烏煙瘴氣的不屑。
這些嘲諷他寫的很巧妙,不一定看得出,但是他不恭的態度卻是一覽無遺,學官可能會當他是嘩眾取寵的那種人,不一定會管,但自己也就更沒什么可能被選中。
那為什么還留在這里呢?陽光照射的直線里,灰塵隱隱浮沉,灰塵很多,但是陽光照不到的地方,它們與黑暗融為一體。
因為不甘,母親曾是世家小姐出生,那般優異的學識,也曾有機會做女官;他的父親,一個寒門學子,卻因為不自量力地跟世家小姐在一起,被一路驅趕,離開家鄉幾百里的地方,一輩子當個瘸了腿的教書先生。
不甘他的母親父親都原本有更光明的未來,不甘世家的迂腐和抱團致使他們到現在也不敢回南都這個家鄉。
他穿的不厚,但心里時時刻刻燒著把火,不甘和怨憤讓寒冷驅散,把他燒的死去活來。
倏然,陰暗地情緒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