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中元每次來看阿姐,心里都好似擱了一坨千斤墜。
今日帶著藥來,反而輕松了一些,萬里陰霾終得一絲清明。
她將藥瓶攥在掌心,端正地置于xiong前,這一腳踏上天街,xiong腔內便翻涌出一股無名之火,若不在姿勢上提醒自己要壓制,定會一路攪得天翻地覆。
長街長長長萬米,碎心碎碎碎千片。
沒有哪一次來的時候,她不是步行著走完這萬米,即便是走著想著,也不能體會到一絲當日阿姐被拖拽萬米施行萬箭穿心的刑罰是何等的痛苦。
白玉的街路上,不曾留下一丁點昔日被箭傷過的痕跡,傷痛的痕跡只會留在有溫度的阿姐身上,又怎會留在此冰涼之地。
天街盡頭,奄奄一息的江中秋束著雙手,懸吊于玉石柱下。
二十多年來,起初她還有意識的時候,尚能踮著腳,減輕手腕上的吊墜感,如今早已如旗桿上破敗的布條,風吹往何處她便飄往何處。
江中元一到她跟前,便將她輕輕抱起,讓她被勒得緊緊的手腕能得以松泛些。
她的體重大概只有從前的一半了。
江中元練得一身好力氣,現在也多顯富余。
酸澀的鼻腔瞬間又難以呼吸。
她單手攬著江中秋,與她細數近日的趣事,連昨日薛香做的飯菜如何難吃都說與她聽。
又說到鼠倉來了一只小狐貍,說到她的有用之處,便掏出那個小藥瓶。
她將瓶口抵到江中秋的嘴邊,祈禱她能順利吞咽。
血水淌入了江中元嘴里,滾進食道,輸送到她忘記如何運作的胃里。
毫無動靜。
“阿姐。
”江中元輕輕喚她。
“阿姐。
”她又喚一聲。
“阿姐……”她皺起眉頭,閉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