俏哥兒望著漆黑的房梁,尤覺得今日的一切還十分的不真實,他對季離道:“季離,我總覺得今天的一切像是一場夢,我睡一覺明天醒了就還躺在柴房的小床上,你掐掐我呢。”
季離偏頭看他,笑了:“我明白你的心情,我剛來陸家的時候也是這樣,總覺得不真實,一連好幾天都在想這好日子是真輪到我頭上了嗎”
俏哥兒眼里噙著淚,忍了一天,終究在此時,夜深人靜的時候滑落了下來,聲音略微哽咽帶著些許顫音:“我終于逃了出來,我從前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我以為,以為自己就要爛在那個家里了,或叫他們隨意賣出去嫁給阿貓阿狗,總之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好過的。”
季離輕輕牽住他的手,“俏哥兒,我們以后都要過好日子,過和美順遂的日子!”
俏哥兒含著濃濃的鼻音,重重的點了點頭:“一定會的!你們待我這般好,為了我,舍了辛苦攢下的銀子不說,還替我籌謀了這一切,教我脫離了那吃人的魔窟,我真是粉身難報,今后一定要好好報答你們的!”
季離發(fā)笑,手指輕輕彈了彈他的腦袋:“哪兒談報答不報答的,以后都是一家人了,陸大伯一家人好,景洪哥人又實誠,想來你以后的日子定是美滿順心的!”
聽到陸景洪的名字,俏哥兒的臉就羞紅了幾分,整個人也靦腆了,“他,他自是好的。”
季離翻身坐起,同他打趣道:“哎,橫豎現(xiàn)在也是睡不著的,不如你同我講講你與景洪哥的事兒罷。”
俏哥兒扯過被子捂住頭,聲音悶悶的從被子里傳出來:“季離,你是個不害臊的,你,你還沒說親呢,怎么就打聽這些呀。”
季離低低的笑,伸手推他,不依不饒道:“便同我說說罷,我認識的就你一個說了親的小哥兒,我好奇的緊。”
過了會兒,俏哥兒將被子慢慢從頭頂拿了下來,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真,真要聽啊”
季離重新躺在他的邊上,“聽呢,知道你要被賣給人做小,景洪哥跟瘋了似的,這些天就一直在為了這事兒奔走,瞧,他對你真好。”
俏哥兒聽到這些心里暖的很,聲音都嬌俏了些:“我雖然出生不好,但我很幸運,遇到了景洪哥。”
“上次我來你家,回去的時候是他送的我,他為了我的名聲著想,就一直跟我隔著十來米,走到村中的時候,果然王家的狗沒有拴住,我嚇壞了,差點腿軟直接坐到那兒,他就忽的沖了上來,朝那狗直直的走去,那惡狗見他這般倒是直接就跑了,他怕再往前走撞見人,別人說閑話,他就站在路口,等我進了家門他才走的。”
季離靜靜的聽著,俏哥兒在說起這些的時候,臉上都泛著幸福的紅暈,嘴角不自覺的露出笑來。
“后來,我又碰見過他幾次,有時候我在割豬草,他就拿著鐮刀來,三兩下就替我割了一背篼的草,怕我背不動,還替我背到村口再給我,他在河里摸的魚也給了我,怕拿回家我吃不到,就在河灘邊上烤好了,遞給我吃,還有一次,我去鎮(zhèn)上沒有錢坐牛車,他就推著那獨輪板車送我去的。”
隨著兩人的接觸,陸景洪這些貼心的舉動自然而然就進了俏哥兒的心里,這個憨厚勤勞的漢子像是一束光,照進了他黑暗的日子里,叫他對生活也有了奔頭。
季離聽著艷羨,笑道:“景洪哥是個好男人,竟然幫你做了這么多的事兒,也難怪你愿意嫁給他啦。”
俏哥兒眼神嬌怯,他看著季離,問道:“季離你沒有喜歡的人么你這么聰明,又能干賢惠,十里八村的漢子門怕是上趕著要娶你。”
被問到了自己身上,季離瞬時啞了,他打了個呵欠,裝出很困的樣子,“困了困了,天兒這么晚了,該睡了,明早起來還有活兒呢。”
俏哥兒瞧他這樣子,就知道他心里有鬼,低低的笑出聲來:“我瞧景山哥就很不錯呢,身材魁梧,地里的活做的好不說,還考上了木匠,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漢子呢。”
季離裝著睡,不說話,耳根子卻漸漸紅了。
翌日,陸景山收到了官府的通知,說有個修建糧倉的活計,來征問陸景山的意愿,若是愿意去修建,每日能領(lǐng)一百文的工錢,一個月下來有三兩銀子呢。
陸景山一口就應了,現(xiàn)下家中缺錢,他若是想要娶季離,將宴席辦的風光,需要不少銀錢,接了這趟活計,手里也不這么緊巴了。
云春麗一聽這么多工錢,笑的合不攏嘴,直言祖宗有德,保佑了他們,叫陸景山有了這等出息,一個月三兩的工錢,就是方圓十里內(nèi)最有名的屠戶,也是賺不到這個數(shù)的。
修糧倉的地方在鎮(zhèn)上的北郊,離秀水村有兩個多時辰的腳程,天不亮就得出門。
季離和俏哥兒起了個大早,兩人都是手腳勤快,干活利索的人,相互配合著,天蒙蒙黑的時候,灶房內(nèi)就升起了火,橘紅的火光映照在墻上歡快的跳躍著,冷油下熱鍋,瞬間蒸騰起油氣來,鍋鏟翻舞間,就烙好了一盤子金黃酥脆的雞蛋煎餅,另外還炒了兩個小菜,一個蒜蓉茄子,一盤青椒絲瓜,搭上一小碟香菌醬,把人香的直迷糊。
陸景山起來的時候,陸景洪已經(jīng)從家里趕過來了,他進廚房先是偷偷打量了幾眼俏哥兒,兩人有意無意的對視了幾眼,情愫在空中暈開。
廚房還有陸景山和季離在,俏哥兒怕惹笑話,就連忙避開了眼神,端菜布碗將飯桌鋪開,好叫兩名漢子吃了快快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