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飛寶立刻說道:“昨天下午我那司機開車沒注意,追尾了向先生朋友的車,真是非常的抱歉。我當時也說了些不太得體的話,在這里還得跟向先生道歉。”說著,拿起桌上一個倒滿了酒的杯子。
看到楚修文要給他面前的空杯子倒啤酒,向坤便說道:“我不喝酒。”
這話一出,向坤立刻感覺到劉飛寶握著酒杯的手指一緊,呼吸也微窒了一下,但不是生氣或憤怒,而是緊張和惶恐。
與此同時,拿著啤酒瓶的楚修文也有一絲類似的身體反應,只是沒有那么明顯。
而那從向坤進來后就一直滿臉忐忑表情的兄弟,同樣是一臉死灰。
很顯然,他們都覺得向坤這句話的意思,是拒絕和解了。
“我喝茶。”向坤說著,伸手從旁邊包廂里放備用碗筷的小桌上拿過了一個茶壺,給自己那個空杯子倒了半杯茶水,然后和端著酒的劉飛寶示意了一下,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向坤感知到,包廂里的人都是松了口氣,這讓他有點疑惑,這個反應和他原本建立的認知模型不太符合。
接下來,劉飛寶又指了下那依然站著的一高一矮倆兄弟,對向坤說道:“這兩個小子,今天上午打著我的名號跑到崇云村搗亂,驚擾了向先生和向先生的朋友,可惡得很。我知道這件事后,很是不安。我們銅石人,一向是好客熱心聞名,出了這種事,簡直是給我劉飛寶,給我們銅石鎮人打上了‘黑惡’、‘愚昧’的標簽!這對我們銅石鎮招商引資、發展新興旅游產業、建立地方品牌,也有很大的負面影響。所以,我一定要把他們帶過來,好好跟向先生認錯。當然,做錯事就要罰,他們倆今天在這,您想怎么處理都行。”
那矮壯的哥哥趕緊說道:“向先生,是我們兄弟倆有眼不識泰山,沖撞了您和您的朋友,您揍我們一頓消消氣吧。”
高個的弟弟看了看哥哥,又看了眼劉飛寶,張了張嘴,想說什么,但頓了兩秒后,還是什么都沒能說出來,只是跟著使勁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哥哥和“寶哥”的話。
向坤無語地看著這三人,心里其實頗為疑惑——劉飛寶的表現太過了,遠超出了他的預料。
劉飛寶不敢招惹他,是向坤本就已經預見的。
昨天下午明顯就可以看出來,劉飛寶對那位齊總齊豪國的態度相當在意,而受到向坤制造的深度幻像影響,齊豪國肯定會對劉飛寶做交代,不讓他去惹向坤他們。
但按照向坤當時對劉飛寶建立的臨時認知模型所推導的行為預知來看,即便他因為顧忌齊豪國的緣故,不敢、不愿意去招惹向坤他們,在知道今天上午那倆兄弟于崇云村的“碰瓷”行為后,最大可能做出的選擇,就是以他的影響力逼迫那倆兄弟來跟向坤道歉、認錯,說清楚和他沒有關系,就算是解決了。
不論怎么來看,他都不應該做到現在這種程度。
現在向坤甚至能感覺到,劉飛寶對他的畏懼或者說重視程度,甚至還在對齊豪國之上,這就很怪異了,畢竟他并沒有對劉飛寶直接產生過任何心理、意識上的影響。
很顯然,在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這段時間,在劉飛寶身上,有些向坤無法掌握的“變量”發生。
這也是他晚上愿意過來的原因之一,他要看看是什么原因影響了劉飛寶的行事,從而進一步完善他的認知模型預測體系,知道以后出現類似“變量”時,可能會造成的預測偏差幅度,并判斷“變量”影響的大概方向。
向坤自然是不可能把那倆憨貨兄弟“揍一頓出出氣”,對他們倆,他其實是無奈、好笑,大過生氣、憤怒。
不過他也沒有和善一笑說什么“沒關系、不要緊、這事過去了”之類的話,而是轉頭看向劉財福:“福哥,你覺得呢?”
從他的感知來判斷,劉財福有想開口說什么的趨勢。而他很清楚,劉財福現在肯定會站在他的角度上來幫忙考慮問題。
“他們那行為,確實很惡劣,嚴格來說,已經是踩在違法犯罪的線上了。這倆小子,是我們村的,論輩分,還得叫我一聲六叔公,說起來,我也有管教他們的義務。我知道打呀罵呀道歉呀之類的,對向老弟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會有困擾,所以我的意見是……咱們下午不是商量以后在村子里建養殖場嗎,到時候搞起來,就讓他們兄弟倆來干活。當然,工資、獎金、福利該有的都算上去,但得安安穩穩干滿了一年,才一次性給他們。反正包吃包住,也不怕他們過不下去。”劉財福徐徐說道,很顯然這個問題他之前就已經有考慮了。
如果是其他人這么說,那基本就是資本家在想著怎么剝削打工仔呢,到時一年下來找借口東扣西減,別獎金、福利了,基本工資能剩多少都不好說。但向坤很確定,劉財福提這建議,就是真的想要拉扯一把這倆兄弟。
向坤于是說道:“福哥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該不快謝謝福哥、坤哥?”劉飛寶立刻對兄弟倆說道。
雖然聽著劉財福說要到村里去工作一年,聽著好像挺苦逼的,跟勞動改造似的,但這個時候,在劉飛寶、楚修文、劉財福這三位本地大佬,還有那位來歷神秘的光頭眼鏡哥面前,他們倆是真不敢說出“不要”兩個字。
在定下年后去崇云村找劉財福的日子后,哥倆便先離開了那家飯店。
在路邊停車的地方騎上他們那輛摩托車,弟弟劉高上一邊回頭看著那飯店的方向,一邊忍不住小聲嘀咕:“哥,那光頭是什么人,怎么‘寶哥’都不敢得罪的樣子?”
“你問我,我問誰去。”哥哥劉正益沒好氣地說道,“媽的,這次是馬屁拍到馬屁眼上了!還好‘福哥’還念著點同村的情誼,不然咱們這次沒那么容易脫身。”
雖然在村里論輩分,他們得叫劉財福“六叔公”,但畢竟劉財福實際的年齡并不大,都還沒到四十,私下里還是習慣叫“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