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自己的同志,那也不必避諱什么了。”荀想濤笑了笑,引著李峰在待客的沙發上坐下,他隨即也坐到了李峰的旁邊,而盧清湖和陸七則搬了凳子來,坐在了一旁。
“李峰啊,你來錦安,我是很歡迎的,依你在部隊里的表現,在縣局安排個副政委,給咱們縣的公安系統吹一吹綠風,也是一件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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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哎,”
“考慮到你剛從部隊回來,對局里面的業務、規章程序什么的都不熟悉,加上年紀又輕,怕是不能服眾,雖說軍警不分家,但是當兵和當警察,部隊和公安系統,還是有區別的。”
“不知道你了不了解,現在我們提倡干部四化,所謂的四化,就是干部隊伍的革命化、年輕化、知識化、專業化,就在前陣子,縣里面才提了幾個年輕副科任各局的副職,其中一個就是縣公安局的年輕副局長,公安系統里的一些老同志,本來牢騷就不少了,現在又空降一個像你這么年輕的副科級干部,意見只怕更大。”
頓了頓,荀想濤突然抬起頭,“清湖啊,李峰的事情,你是全程跟下來的,算是比較熟悉了。”
盧清湖推了推眼鏡,臉上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卻也只能接話道:“剛才荀局其實已經說得差不多,我就做一點補充,關于李峰你的安排,本來縣局副政委是應該的,但因為……種種原因吧,綜合考慮下來,縣里面決定先讓你去基層鍛煉鍛煉,主持主持基層派出所的工作。”
“當然,組織不是質疑你的能力,實踐出真知,先去基層走一走,看一看,以后干起縣局領導的工作來,才能更得心應手嘛。”
荀想濤也插話道:“這一次和你談話,其實也是代表縣人事局、組織部,想聽聽你的看法”
在聽到那聲“但是”的時候,李峰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換了其他人,這時候多少都要在人事局(組織部)的干部面前爭取爭取,但李峰卻是知道,荀想濤這么說,其實就是已經定下來了,種種說辭,不過是客套而已。
前世的李峰,根本就連溝通商量的機會都沒有,政府大樓的鬧劇之后,直接就被派到了下面的派出所去,現在看來,大鬧政府樓不過是一個幌子,在自己任職副政委這件事上,阻力早就存在了。
公安局是垂直管理,一直以來都是實打實的實權部門,如今,縣一層還并沒有推行由局副職干部領導下面的各個鎮、鄉、街道派出所的組織架構,在這樣的情況下,縣局副政委(副科級,縣公安局領導班子成員)和縣轄區內某派出所所長,看似只差了一級,可就是這一級,卻是多少人一輩子都邁不過去的坎?
有些事,難道真的改變不了嗎?
李峰還沒說話,陸七先忍不住了,“這話什么意思?我們連長是不年輕,還是不講革命?這所長和副政委,到底哪個大?”他兩手撐在大腿上,看向盧清湖的目光有些不善。
“這個,當然是縣局副政委要大一些,不過官大官小從來都不是評判的標準……”
頂著陸七的目光,說出這個話,盧清湖的心里還是有些忐忑的,與縣里、局里的領導不同,陸七帶給他的完全是另一種壓迫感。
他們倆現在挨著坐在一起,隔得不遠,盧清湖總有一種一言不合這個人就要給他臉上來一拳的錯覺。
不過盧清湖也不怕,他是正常執行公務,正常履行作為綜合干部科科長的職責,陸七如果真的敢動手,倒真是合了某些人的心意,事情鬧出去,占理的只會是盧清湖,吃虧的則只能是李峰二人。
似是被他料中,陸七眉毛一豎,就要發作。
荀想濤只是低頭喝著茶水,臉上表情看不出喜怒。
改革開放之初,人們思想逐步解放,經濟逐步活躍,為了適應社會發展的需要,必然會伴隨著政治組織機構的變遷,兩局合并,正職領導受到的沖擊最小,比如縣勞動人事局局長現在就兼著縣組織部副部長,很好安排,最敏感的,恰恰是如荀想濤這類的縣局副職。
就在這時,一只手輕輕搭在陸七的手背上,止住了陸七暴起的沖動。
李峰輕咳一聲,身子往后靠了靠,悠悠地開口:“領導的水平還是高啊。”
“荀局既然這么說了,那我就借這個機會向組織說說我的想法,”
“我的想法嘛,其實也是要先到基層去,熟悉熟悉業務,趁著年輕,軍隊里學到的東西還沒忘,給老百姓好好地辦幾件實事。”
“原本我還擔心自己這個想法不成熟,怕領導們誤會我在耍性子,今天荀局這番話,可是給我吃了顆定心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