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學鈴聲拖著長長又刺耳的尾音,在空曠的走廊里嗡嗡作響。
真央慢吞吞地收拾著書包,指尖拂過課本冰涼的塑料書皮,有點心不在焉。
窗外,四月的櫻花已經開敗,枝頭只剩下零星的、蔫巴巴的粉白,被暮春的風吹得搖搖欲墜。空氣里浮動著一種沉悶的混雜著塵土和植物汁液的氣息。
渡介和良也大概又在樓下等她了吧?
渡介肯定又靠著那棵光禿禿的櫻花樹,懶洋洋地笑著朝樓上揮手,良也大概會散漫地拿著游戲機,一如往常那樣繼續新的闖關。
這種日常,像呼吸一樣自然。
手機在桌面上猛地一震,緊接著,尖銳到撕裂空氣的鈴聲炸響。
真央手一抖,筆袋“啪嗒”掉在地上,幾支筆骨碌碌滾遠。
屏幕上跳動的名字讓她心口莫名一緊,是渡介的母親。
她吸了口氣,按下接聽鍵,把手機貼在耳邊。
“喂?伯母?”
電話那頭是死一樣的寂靜。
幾秒鐘,長得像一個世紀。然后,一個聲音響起來,是渡介母親沒錯,但那語調平直、冰冷、毫無起伏,每一個音節都像是用尺子量過才吐出來。
“真央同學。”聲音穿過聽筒,帶著一種金屬摩擦的質感,“渡介死了。”
真央的呼吸瞬間停滯。
“就在剛才。去找你的路上,被一輛失控的貨車卷進去了?!彪娫捘穷^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用詞,或者只是在陳述一個與她無關的事實。
“他們說,現場血肉模糊,臟器外露,死狀凄厲到連拼湊全尸都是奢望?!?/p>
最后三個字,輕飄飄的,卻像帶著倒鉤的鐵錘,狠狠鑿進真央的耳膜。
她甚至能聽到聽筒里傳來自己血液瞬間沖上頭頂的轟鳴,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膠質,死死糊住她的口鼻。
“來見他最后一面吧?!倍山槟赣H的聲音依舊日平,“請盡快?!?/p>
“嘟…嘟嘟…”
忙音。
真央維持著舉手機的姿勢,僵硬地站在原地。
手機屏幕暗了下去,映出她一片空白的臉。滾到腳邊的一支筆硌著她的鞋底,走廊里喧器的人聲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遙遠。
她慢慢蹲下去,手指顫抖著去撿那支筆,指尖卻冷得發抖。
“真央?”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點倦怠在她頭頂響起。
真央猛地抬起頭。
是良也。
他不知何時站在了她面前,那片因靠近而投下的陰影,瞬間將她整個人都籠罩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