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門上的風鈴清脆地響了一聲。
良也推門走了進來。
他依舊穿著那身仿佛焊在身上的深灰色連帽衛衣,下身是同樣松垮的黑色褲子,腳上一雙限量款的球鞋。
微長的黑發有些凌亂地搭在額前,遮住了一部分眼睛,只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頜和沒什么血色的薄唇。
他懶散地掃了一眼店內,目光落在真央身上,沒什么表情地走了過來,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下,高大的身形瞬間讓這個小卡座的空間顯得逼仄起來。
“一杯香草冰淇淋球。”他甚至沒看侍者遞來的菜單,直接對旁邊等候的服務生說道,聲音帶著剛睡醒般的沙啞。
“好的,先生。”侍者禮貌地點頭離開。
真央緊張地看著他,手心全是冷汗。
良也坐下后,只是微微后仰靠著椅背,半瞇著眼,像是被窗外的陽光曬得有些倦怠,又像是在放空。
他周身那股散漫的氣息,與咖啡廳精致明亮的氛圍格格不入,卻奇異地形成一種屏障,隔絕了周圍投來的好奇或探究的目光。
很快,侍者端來了一個精致的玻璃小碗,里面盛著一個圓潤的香草冰淇淋球,上面斜插著一片薄薄的巧克力脆片。
良也坐直身體,拿起附帶的小勺,他伸出舌尖,極其緩慢像貓科動物飲水般,輕輕舔了一下勺子的邊緣。
“說吧。”他終于開口,聲音平淡,目光依舊停留在那團冒著冷氣的冰淇淋上,“這么急找我出來。”
真央的心臟猛地一縮。她深吸一口氣,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的嫩肉里。
“良也……”她的聲音干澀,帶著無法掩飾的顫抖,“昨天……昨天的事……你還記得嗎?”
“昨天?”良也終于抬起眼皮,那雙深潭般的眼睛看向她,里面沒什么情緒,只有事不關己的疑惑,“昨天怎么了?放學后和渡介那家伙打了會兒球,累得要死,回家就睡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他球技還是那么爛。”
真央的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
連良也……也忘了?
或者說……他在“演”嗎?
“不是打球!”真央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哭腔,引來旁邊幾桌客人側目。
她猛地意識到失態,慌忙壓低聲音,身體前傾,急切地、語無倫次地低語,“是殯儀館!渡介死了!被貨車碾碎了!我們一起去看了他的……他的……”
她說不下去了,巨大的恐懼和孤立無援的絕望讓她眼前發黑。
良也看著她激動而蒼白的臉,微微歪了下頭,像是在努力理解她話語里的意思。
他手中的小勺無意識地攪動著碗里已經開始微微融化的冰淇淋,乳白色的液體沿著勺壁滑落。
“貨車?碾碎?”他重復著這兩個詞,“真央,你最近是不是恐怖片看多了?”他舀起一小勺融化的冰淇淋,送入口中,舌尖舔過唇角沾到的一點奶漬。
“可是!可是昨天明明……”真央急得快哭出來,她無法理解眼前的一切。
良也咽下口中的冰淇淋,目光重新落回碗里,看著那團逐漸塌陷變形的白色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