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徹的心在她出現(xiàn)的那一刻,先是猛地一松,隨即又被她那副公事公辦、拒人千里的姿態(tài)狠狠刺了一下。
一股憋悶了一整天的煩躁倏地沖上腦門。
他放下筷子,故意板著臉,“作為朕的貼身侍女,還知道回來?這御前伺候的差事,是不是太委屈你了?想走就走,連個招呼都不打,消失了一整個下午?”
他本意只是想刺她兩句,開啟話頭,好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他甚至在心里飛快地組織著語言,想著該如何“不經(jīng)意”地提一下早上的誤會……
然而,回應他的,卻是向榆雙膝一彎,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堅硬的金磚地上。
“咚”的一聲悶響,像重錘砸在蕭徹心上。
“奴婢有罪?!?/p>
向榆的聲音平靜無波,帶著一種近乎刻板的恭敬和徹底的疏離,“奴婢身為御前貼身醫(yī)女,未能恪盡職守,擅離職守,驚擾圣駕,罪該萬死,請陛下嚴懲?!?/p>
她說完,深深地叩下頭去,額頭貼在冰冷的地磚上,維持著這個請罪的姿勢,一動不動。
那姿態(tài),卑微到了塵埃里,也冰冷到了骨子里。
蕭徹臉上的表情瞬間僵住,所有準備好的話,都被這鄭重其事的請罪姿態(tài)堵死在喉嚨里。
這不對。
這不是他想看到的。
他寧可她像早上那樣哭著控訴他、指責他,也好過現(xiàn)在這副模樣,仿佛要將他徹底推遠。
“你……”
蕭徹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急切,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朕……朕也不是真要責怪你的意思!朕只是……”
他語塞了,看著地上那帶著明顯距離感的纖細身影,心口像被什么東西緊緊攥住,悶得發(fā)疼。
向榆緩緩直起身,卻依舊跪著。
她抬起眼,那雙紅腫未消的眼睛里沒有任何波瀾,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靜。
然而,就在她開口的瞬間,那剛剛消下去的紅暈,又迅速蔓延上眼眶,晶瑩的水光乍然盈滿她的眸子,仿佛下一秒就要決堤。
“皇上所言極是?!?/p>
她的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奴婢在這深宮之中,身份卑微,形如草芥。皇上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噬先粲X得奴婢有錯,那奴婢必然就是有錯?;噬先粽`會了奴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