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衣間的鏡面將我切割成無數個破碎的倒影,香檳色禮服的魚骨胸衣勒得肋骨生疼。每一道金屬搭扣都像冰冷的獠牙,深深咬進皮肉里,連呼吸都成了奢侈的動作。鏡中那些支離破碎的身影,隨著我的顫抖不斷扭曲變形,宛如被撕碎的靈魂在無聲控訴。造型師退出房間時,顧沉舟正倚在門外翻文件,聽見響動抬眸:領口開得太低。他的西裝外套突然罩在我肩頭,l溫透過羊毛料子滲進來,驚得我后退半步撞上試衣鏡。鏡面傳來細微的震顫,那些倒影跟著扭曲變形,像極了此刻慌亂無措的我,而他轉身時袖扣折射的冷光,恍若鋒利的匕首擦著脖頸掠過。
酒會上,水晶吊燈晃得人眼暈。璀璨的光芒如瀑布傾瀉,卻照不暖我冰涼的指尖。三百六十五片切割水晶折射出刺目的光斑,在穹頂投下流轉的星圖,恍若困住我的無形牢籠。我攥著香檳杯躲在角落,杯壁凝結的水珠順著指縫滑落,在掌心匯成細小的溪流。耳邊突然傳來竊笑:聽說她連紅酒年份都不懂?顧總該不會是為了羞辱老爺子才娶這種貨色那些帶著刺的話語像銀針般扎進耳膜,香檳杯在我手中突然炸裂,鋒利的玻璃碎片劃破虎口,殷紅的血珠滴落在昂貴的地毯上,宛如綻放的曼珠沙華。
紅酒潑在裙擺上的瞬間,顧沉舟的手臂已經環住我的腰。他的領帶夾擦過我的鎖骨,冷得像塊冰。抱歉,內子舊疾復發。他的聲音貼著耳畔,溫熱的呼吸掃過耳垂,我聽見他胸腔里沉穩的心跳聲,卻感受不到絲毫溫度。周遭投來探究的目光,我像被釘在原地的提線木偶,任他帶著我穿過人群。賓客們的竊竊私語化作無形的繩索,纏繞在腳踝,每一步都似踏在荊棘之上。
推開宴會廳的側門,夜風裹挾著青草氣息撲面而來,我卻仍被禁錮在顧沉舟的懷抱里。月光為他的輪廓鍍上一層銀邊,我這才發現他額角沁著薄汗,領帶歪斜地掛在脖頸,這與平日里永遠一絲不茍的他大相徑庭。遠處傳來賓客們的談笑聲,在這寂靜的角落顯得格外遙遠。
別動。他的聲音依舊低沉,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指尖拂過我破碎的掌心,血腥味混著他身上雪松與煙草的氣息,在夜色中彌漫。我仰頭望向他,喉嚨發緊:為什么話未說完,便被他打斷。你以為我愿意?他松開手,后退半步,西裝外套順著我的肩頭滑落,在地上鋪成一片暗色的湖。但在老爺子面前,我們必須演好這出戲。他彎腰撿起我掉落的珍珠耳釘,金屬托上還沾著我的血,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夜風卷起裙擺,潑了紅酒的綢緞黏在腿上,又冷又濕。我彎腰撿起外套,布料上還殘留著他的l溫,卻像烙鐵般灼燒著皮膚。遠處宴會廳的燈光透過雕花玻璃灑出來,在我們之間切割出明暗交界線。顧沉舟伸手整理領帶,動作優雅而機械,仿佛剛才那個為我解圍的人從未存在過。進去吧。他說,還有兩個小時。腕表指針在黑暗中泛著幽藍的光,每一次跳動都像倒計時的喪鐘。
我握緊外套,跟在他身后重新踏入那片璀璨的光海。水晶燈下,賓客們的笑容虛偽而精致,如通陳列在櫥窗里的人偶。而我,不過是另一個被命運操縱的提線木偶,在顧沉舟精心編排的劇本里,扮演著他需要的角色。裙擺上的紅酒漬漸漸干涸,在燈光下泛著暗紅的光澤,像一道永遠無法愈合的傷口。當音樂再次響起,顧沉舟的手已經搭上我的腰肢,我們在眾人的注視下旋轉,而暗處的監控攝像頭閃爍著紅光,記錄著這場完美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