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清風吹來,自己的骨肉粉末隨風消散,緊接著浪潮自天幕落下,面前宮殿樓宇坍塌化為廢墟,那一張張希望永不磨滅的人臉都被汪洋海水沖沒了。
天地間死一般的寂靜,有蒼老之音笑評:小善之人心存惡犬,大善之人心蟄妖龍。
那聲音消逝后,自己又見到師父謝玄臨死前釋然沖下黃龍?zhí)兜哪樱届o問道:你要的是這些么?
……
幻夢心境一下子破碎遮暗,鐘紫言睜開已經shi透的眼眸,此時洞府內寂靜無聲,時間也不過才流逝兩個時辰。
“唉,豈可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幽幽嘆息回響洞府,眼角淚珠蒸發(fā)干凈,他起身來回度步,望著透明洞壁外的景象漸漸凝神。
此時體內靈機已經飽滿,血目成為常態(tài),周身五處風印浮現,巍泱街外,亂魂海邊,天際青冥間雷云逐漸聚集。
“回憶是一條沒有盡頭的路,我若是執(zhí)迷過去,莫說這大道劫云,既是本我與識海那頭小東西也饒不過我!”
天際劫云逐漸生出霹靂,鐘紫言皺眉呢喃:
“人生一世,即使位極人臣,權傾朝野,到頭也是索然無味。
修真至頂,即使凝丹結嬰,翻覆,到頭來也還是逃不過天地正法。
若是僅為這軀殼長存,到了又能如何?”
遍思自己七十來年,便是順遂當年本意去活,也活不出什么神奇之處。
細想自己坐在這掌門大位,外人只看到權力加身,眸間生滅似能決人生死,可自己哪里不懂,當掌門只會比當弟子的更艱難,更困苦。
“權力,是公器,什么是公器?那哪是我一人一念的東西,家家戶戶,心心口口,都要安定,一個不平,弟子忤逆,同門背叛,愛侶反目,拿什么來成家立祠,開宗立派?”
由淺及深,修真者所謂長生,納天地靈氣為己用,可億萬人尋求的東西,有誰是能真正的站在眾生頂端,俯瞰人間。
“凡人也只是一將功成萬骨枯,我輩的路,何止萬骨。弱肉強食,人吃人,爭來奪去,永不休止,這是否就是道?”
亂魂海上狂風呼嘯,不知從哪里刮來的腥血之氣,看守管事的拘魔宗修士們一個個洞開流風壁,將那些蕪雜東西反彈別處,隨后痛罵哪個殺千刀的東西竟然能招來如此污穢之氣。
而鐘紫言什么都不知道,只兀自望向天空繼續(xù)喃喃:
“世事福禍相依,得來一力,便需失去一命,他們求的長生之路,只重軀殼靈識,而我再走一遍又有什么不同?
天既授我這異風靈根,前人傳來應劫殘法,若不繼承,豈非愧對己身?”
恰值此時,腦海中又響起那聲來自亙古蒼冥的傳音:修吾道引,劫魔難滅,不度災厄,不得呼風……
鐘紫言靜心凝神,腳下那卷《蒼蛇志》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他終于知道自家丹志根本:
“我要的長生之路,是這意志千萬年不朽,留在世上,留在時間里,留在光陰中,而這條路,注定要尸山血海,代價將比前人更為慘烈!”
天際劫云頃刻間轟隆作響,玄黑和赤紅霹靂一次次震蕩閃爍,巍泱街外的亂魂海潮受狂風凝卷激起龍吟狂嘯。
一粒三階極品【龍象回天丹】吞入腹中,白發(fā)盡皆恢復亮黑,四肢青狀再現少年,此刻正是巔峰時態(tài),再有萬般悔意也只剩下一條活路。
鐘紫言凝目直對赤玄劫云,“年少時常讀籠中鳥詩,未是扶搖得意時,籠中日月且相依。一身天地宜間過,四面風塵莫遠飛。
談這天地力之極處在何方?五行遍及世間終無防,此時才知:
人法地法天法道法自然,何所共生?其來時天地震蕩,萬山揚塵;其去時無象無形,萬物復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