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受國恩厚矣,請執有犯無隱之義,披肝瀝膽,為君上言之。
……
各地郡縣官府門下,百姓倒滿大雪之中,街道瘟疫之源久久難散,致使妖物現世民不聊生,此亦是長治久安之法?
……
夫君道不正,臣職不明,此天下第一事也。于此不言,更復何言?大臣持祿而外為諛,小臣畏罪而面為順,君上有不得知而改之行之者,臣每恨焉。是以昧死竭忠,為君上言之。一反情易向之間,而天下之治與不治,民物之安與不安決焉,伏惟君上留神,宗社幸甚,天下幸甚。臣不勝戰栗恐懼之至,為此具本親赍,謹具奏聞?!?/p>
讀罷奏書,鐘紫言嘆了口氣,對張明遠心中先用劃江而治,后求國朝統一的想法理解很多:
“人道輪回,當年你卻是一片赤誠,這等浩然言論,非朝夕可以筆書。
即便如此,我也難信你之后輩能如你一般盡顧民生,合該此間已無我牽掛心事,如何計斷,全由你預謀來定。”
頓了片刻,鐘紫言又道:
“你我自小同窗苦讀,而今我已明晰凡俗前塵因果,最后憑心贈言一二,以全相交之誼。
梁國外敵不多,但物產與人口供給難平,此為戰亂不止之根本,若要長久安定,民食必須解決。
天地萬物皆有輪轉周期,凡俗王朝亦然,若真能長治久安,也不是什么好事,此為二理。
將來有一日你家若當了梁國共主,自會有似我一樣的修真之人來負責接引靈根幼童,教育子孫大可不必心生妒恨。
言盡于此,梅酒情義已了,我也該走了?!?/p>
鐘紫言起身執禮拜別,張明遠急促拉住他的手,“你我兄弟才見了不過半載,何不再逗留一些時日?”
鐘紫言爽朗笑嘆:“這次倒是你不太干脆了?!?/p>
二人相攜走出門庭,鐘紫言看著天上湛藍之中飄蕩的白云,道:
“你看這天上的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離合,亦復如斯。
不必遠送,你我他日有緣再見?!?/p>
張明遠心中忽而生出無盡的不舍與失落,“紫言,為兄最后想問,張家所謀之事可能成?我壽元還有幾何?
紫言!紫言……”
張明遠追著跑了幾步,眼睜睜看著那個鬢角霜白的黑衣道人漸行漸遠,飄忽消散。
他看著天上聚散離合的云,呢喃道:“云有聚散時,人無再少年?!?/p>
這一別,想必就是永別。
多年以后,梁國南北兩地重新統一,那時的張壽陽怎么也沒想到他會被自家老爺子推上帝位。
而張明遠在最后辭世時,躺在藤椅上嘴角笑喃安撫自家孫兒:這短短的一生,你不妨大膽一些,莫為仁義所累,只管憑心治世,人道輪回,自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