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轉話頭,二人聊了聊風月親昵之事,門外傳來宋應星敲聲,原來是已經傳完話,折返回來稟報,又聽說陶老祖回來了,鐘紫言趕忙準備下榻,鞠葵攔著:酷錄
“我去迎,帶他們進來敘話,你還是養著吧。”
三兩步去開了門,老人家果然已經回來,宋應星執禮拜罷就告了退,鞠葵只請老人家進屋談,卻見鐘紫言已經赤腳下地走了出來:
“師伯,你可有損傷?”
陶方隱一見他模樣,心里震顫,可不疼愛悲憐,這一場丈直教自家這位年輕后輩從意氣風發到披頭散發,都說創業難,可不是一時一刻都在催人老去,黑發盡作白絲。
“我言兒快快回屋養傷!”一老一壯攀扶著入了屋,鞠葵也知道這兩位的情誼不比尋常,站在門口進出猶豫,最終還是跟了進去。
一縷長明燈火照,兩道清瘦人影聊。各自講說各自境遇,鐘紫言這邊的經歷倒還好說,陶方隱自與那柳江寧一路殺向北去,直截留入巫山沼澤方才罷手,兩三日的爭斗要說沒有兇險處,哪有可能,好在平安歸來,教這掌門人歡喜安心的厲害。
“我聽聞寒亭做下那錯事,你欲如何?”
問到關鍵處,鐘紫言卻是沉默了下來。
老人家也頗為犯難,沒等鐘紫言回應,自說:“若是沒奈何,也該他去受那一劫,此事處理不當,落了口實,定被槐山那一幫子傳為污點,于你日后行事大有阻礙!”
鐘紫言搖了搖頭,“師伯不必擔憂我左右為難,實則早在那紅云潭底我已做了打算,過兩日待傷勢養好,大集議上當眾發落寒亭后山禁鎖百年,便罷了。”
陶方隱一聽這話,頓了三息,直苦澀嘆息:“不可,那幾千條人命的案件,你只如此袒護他,整個門派都要受到仇視,還活著的這一干人若是當場棄隨,千葉山那處正在苦戰的玉洲兒都沒了支援,孰輕孰重,不可相比,也不可如此處置。”
二人陷入靜默,一直不曾作聲的鞠葵此時更不敢多嘴,只又給他們斟滿茶水。
誰心里都清楚,這事若是給不出合適的處置,確實容易寒了別家的心,赤龍門如今聲勢浩大能執槐山牛耳,靠的多是處事公正幫扶眾多,此世間聲威名望一道,向來是容不得半點瑕疵。可若是教鐘紫言親自下令殺了陶寒亭給眾家償命,他就是有再狠絕的心也下不了這個手。
“事已至此,總要有人承擔責任,我看不如先將他當眾施抽一百煉魂鞭,留待戰爭結束后,運回槐山教給眾家處置。”
陶方隱眼皮微合,端的是起了狠心,在他心里,向來是門派為先,他事后置,這時哪里容得下因為一個子侄要置宗門聲望和信義大事落辱。
鐘紫言也知道自家這位老祖的脾性,但他掌權日久,深知毒絕果斷處置絕非妥善行徑,“師伯,此事你容我再想一想。”
陶方隱還待說些什么,屋外又有人敲門,鞠葵撿了空檔,忙去查看,開門一看,卻是驚呆在那里不知走前退后。
屋外尋來的人,正是陶寒亭。
三日后的清晨時,距離清靈山東北面幾百里外的茫茫雪林里,兩個頭戴木簪身穿黑雪袍的練氣修士倉促趕路,壓著雪枝穿梭林間,就像兩頭倉皇行事的雪撬鼠。
雖是清晨時光,天色卻差的不能看,只一抬頭便見到彤云密布,朔風凜凜號空來,大雪紛紛蓋地去。黑袍子觸碰雪枝頭,六角梅花片片飛瓊,人往前路行,雪往眼上遮,須臾成粉,頃刻成鹽,迷的人大受阻礙,可不是:
灑灑瀟瀟裁蝶翅,飄飄蕩蕩剪鵝衣。團團滾滾隨風逝,迭迭層層道路迷。
若只是凡間的雪,農夫們倒會慶祝豐年到來,來年衣食無憂,可這靈山靈地,再往東北行個大幾百里過了河就是千葉山,那兩個練氣修士受雪阻礙,時不時便要發火罵娘。
“賊娘,連這老天也和咱們作對,再不趕快些,此番即便拉了青龍軍做救兵回去,姜前輩怕也要斬了我們祭劍。”矮個子那人嘟囔著。
高個兒的啐了一口雪沫,邊趕著路邊狠狠瞪了他一眼:“祁連鼠,你莫再聒噪,老子聽著煩。”
矮個兒那人翻了個白眼停落樹枝頭,往嘴里猛灌一口酒水,“嘿,還以為我在嘮叨?你鼠爺爺若不是怕你跟不上,早見著鐘掌門哩。”
說罷,一腳飛蹬,老鼠變雪鷹,如煙如塵穿入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