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初,春風自北向南吹佛,槐山以西蠻荒深處的天妖坑外,鐘紫言一襲黑白云紋道袍負手向下靜望。
他身后三百余筑基修士嚴正以待,各隊分列齊整,那些小隊領頭之人只等著這位槐山最年輕的金丹掌門一聲令下,便會紛紛入坑。
此時乃是上午,日光照下,深不見底的妖坑內陰氣減弱,夜間幽深黯滅的恐怖氣息在白日顯得沒那么可怕。
生靈皆有氣場,修士修為越高,氣息越駭人,同一陣營下,身后那些小輩們只覺得心頭一股豪壯氣概充盈勝滿,能跟隨強者闖蕩一番恐怖秘地,不論結局如何,都是一件值得銘記一生的事。
鐘紫言鼻中輕出一口氣,轉身對諸人道:“此番行動,貧道蒙受諸家信任,然其中兇險絕非貧道一人能顧及,諸位皆是槐山五十年來最出色的箐華英才,有些歷事尚淺的道友一時心高氣傲可以理解,但切記珍重自己性命,攬財為次,保命為主。
可都記下了?”
“謹遵鐘掌門令!”三百余眾齊聲應和。
鐘紫言頷首對視澹臺慶生,“澹臺,你們先下,切勿斷了聯絡!”
澹臺慶生點頭,沖身后十隊人招手揮動,人頭攢動,一一從鐘紫言身邊路過,向坑下走去。
眾多修士相繼對鐘紫言抱拳走下去,最后那一隊中兩個眼珠精光亂轉的微胖中年修士來到鐘紫言身邊,鐘紫言道:“你二人爭殺本事偏弱,多為隊中道友輸送丹藥符篆,戰前戰后做好輔助營生。”
二人正是十家盟屬中的兩家主事,綠錢道袍稍微高一點的中年人是夏靈甲,褐衣短髭教胖者是朱視,他們同時執禮:“我二人必會盡力做事。”
鐘紫言擺手示意他們跟上隊伍。
至此第一批人就全都下去了。
余下眾人中,位屬鐘紫言旗下的隊列最后方,面白無須身穿暗紫軟甲的楚留仙目色灼灼,一直望著負手立于眾人當前的鐘紫言。
那是一種后輩對先輩最尊崇敬仰的真摯目光,望著鐘紫言就好像看到了將來的自己,楚留仙只覺得自己這一生一定得成為鐘掌門那樣的人物,舉手投足間皆是掌門風姿,氣度沉穩又不失仙逸,直教人心馳神往。
他哪里知道,鐘紫言此時面上平靜,心底里卻壓著石頭,預感到這次一定會有人死,只是不知會死多少,槐山諸家寄托的信任壓力實在太大。
“玉洲,你也動身罷。”鐘紫言開口道。
姜玉洲手勢一揮,他身后眾人齊刷刷跟著飛躍入天妖坑,可謂雷厲風行。
等到只剩下兩位金丹帶領的隊伍后,鐘紫言對拓跋南天道:“我帶人先走,你午后再入坑,切記先前商議的謀劃。”
拓跋南天正色點頭,他身旁白發蒼蒼的蝙蝠子和身著素白裟衣顧判皆沖鐘紫言拱手執禮。
鐘紫言最后望了一眼日光,邁步踏入天妖坑。
根據槐山盟軍歷次探查天妖坑下的靈圖看,其深度最少有兩千丈,而這么多年來,盟軍修士最深去到的地方不過四百余丈,大多時候還是照著橫向路徑掃蕩。
單說距離地面最近的三百丈區域內,上下大致可以分為四層洞窟,若是從天空往下看,其形貌極像是一頭老龜橢圓貝殼,且這貝殼層疊了好多重,每一層有很多坑窟直通下一層。
鐘紫言率眾負責的區域全在北方靠近絕壁的第三層和第四層,十五個小隊另加多于的四人,算上他自己一共是一百一十人,其中不乏身懷絕技的人才。
這天妖坑中的陰邪之氣越往下越重,一旦步入第三層,筑基中期往下的修士每隔三個時辰就得服用【固陽丹】,所以真要算甲乙丙丁哪一批人最危險,非鐘紫言率領的人莫屬。
好在他旗下人才濟濟,養雕林老魏、乘云堂申公茂、搬山草廬天山子、劉小恒、宋應星、朱玉子等等,隨意拉出一位,都有極其精擅的獨門手段,不愁等閑妖邪侵擾。
天妖坑的入口只有一處,所有人從東面進入以后,各自向著任務目的地前進,鐘紫言率眾從第一層東區走到北區耗費兩個時辰,在下降至第二層的鬼枯樹洞前停下來休整軍備。
之所以能這么快趕來鬼枯樹洞前,是因為第一層這些年遭槐山盟軍的多次探險,早已被掃清了障礙和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