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人小姐還把那些頭發(fā)收集起來,編進自己做的各種匠人造物里,至今,黑山谷公告牌上的字跡都是金色的。
然后尾區(qū)的旱季過去了。
在大地返潮、新霧且薄時,姐姐睡在了門口的月桂樹下。
她死于黑山谷看門人常見的感染。其實瑪莎來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非常衰弱了,只是為了瑪莎,又強打精神與逼仄的人間續(xù)了半年約。
這一批看門人的輪值徹底結束,姐姐留下了。
“瑪莎是我的星星……”
但黑山谷里濃霧彌漫,瘴氣叢生,看不見星星。那怎么辦呢?總不能讓姐姐一個人躺在這個充斥著毒物和罪人的山谷里吧,那也太寂寞了。
于是天才的匠人做了那個瘋狂的實驗,她成了活的黑山谷,而姐姐成了她的一部分。
“……我和瑪莎永遠在一起。”
籠罩在活人煉獄上空的霧氣游動著,像是藏著無數(shù)妖異,從典獄長瑪莎身上輻射出去,她是這絕望之地最黑暗、最扭曲的核。
烏鴉仰頭看了一眼這龐然大物,面不改色,甚至有點羨慕:“您真的很幸運啊,畢竟世界上絕大多數(shù)人都活得那么淺嘗輒止——話說回來,真的沒什么轉運的秘訣可以教我嗎?”
那恐怖的典獄長想了想,居然認真回答了他:“據(jù)說對著月桂葉子許愿很靈,我那里有很多風干的,可以送給你一些。作為交換條件,年輕人,你需要回答我,你要轉什么運呢?”
“畢竟我以前就是活得很‘淺嘗輒止’的人,”烏鴉一攤手,“我真挺需要這個的。”
“如果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這樣,從眾不好嗎?”
“很好,很安全,是明智的選擇。”烏鴉捏了捏眉心,“但實在不足以支撐我要做的事,我怕我中途放棄。”
典獄長打量了他一會兒,目光像是從黑山谷深處射來,再開口,她溫柔飄渺的聲線帶上了山谷的回音,驟然陰森了起來。
“那么告訴我,你要做什么?”
“我要把人送回牌桌?!睘貘f說,“去迎接戰(zhàn)爭、恐懼。逼迫人們直面信仰和崩塌的信仰,讓他們被命運拷打,死,或者幸存下來做人?!?/p>
“聽聽你在說什么,”黑山谷深處傳來笑聲,里面似乎還夾雜著無數(shù)死囚的慘叫,“這里有一個比我更‘反人類’的——我還以為你要說,你會把人類帶到光明的未來呢,來自亞特蘭蒂斯的圣晶。”
烏鴉的身體只是個少年,但過于瘦削,好像是秘族那漿果圈毀了他的底子……也可能因為他的底色就那樣。
他臉上沒有尋常少年稚嫩的軟肉,靜默而立時,嶙峋的骨骼會露出嚴酷的線條。
“帶著大家到‘沒有黑暗的地方相聚’嗎?”他又說了個這世界沒人聽得懂的地獄笑話,“可別了吧,那才是恐怖故事?!?/p>
黑山谷又問:“既然你默認了你的身份,那么我再跟你確認一件事。當年圣地有傳言,說亞特蘭蒂斯那塊‘圣晶’是全人類最后的希望,里面蘊藏著
長燈(一)
就算對于烏鴉來說,這也是一次足夠奇異的經(jīng)歷。
瑪莎典獄長是他兩輩子見過的唯一一位“活死人”,而這居然意味著,他不需要用近乎“附身”的方式,以“經(jīng)歷死亡”來讀取信息。
瑪莎女士親自站在他面前,把事情說明白了。
感天動地,這是多少活著的甲方都辦不到的事!
烏鴉抵達典獄長的葬身之地后,“契約書”就已經(jīng)自動生成了。
典獄長的遺愿是:把“黑山谷”托付給合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