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驀地一抬頭,就看見“費雪少爺”就在他屋里,把一個眼熟的玻璃杯放在了桌上,正靜靜地凝視著他。
烏鴉繃緊的肩膀瞬間放松,笑盈盈地捧起花束:“嗨少爺,合作愉快,久等了……嗎?”
加百列一言不發地走過來,從他手里抽走花,隨意地丟在一邊,另一只手繞到烏鴉身后,“咔噠”一聲反鎖上門。
烏鴉一愣,心說:這什么反應,難道也生氣了?
以他對加百列的了解,不應該啊。再說雖然大家沒打招呼,不是配合得挺好么?
加百列往前逼近一步,呼吸幾乎噴到了他身上,卻也沒有什么不高興的表情,只是往周遭掃了一波“記憶讀取”,點點頭:“沒有血族,也沒有秘族。”
“啊?哎……等等,這張皮矮了一寸,我好不容易弄好的……”
加百列抬手摸索到隱藏在頭發里的人皮衣拉鏈,將他的頭剝了出來,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烏鴉:“……”
后知后覺地,他隔空認同了蜥蜴人的看法:“小費雪少爺”行為舉止確實有點怪異。
他正要開口問,加百列忽然緩緩靠過來,堵住了后面的話。
烏鴉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撒什么嬌,但還是欣然回應了。加百列遲疑了一下,緊接著忽然粗暴地捏住他的下巴,撬開他的嘴唇,撒嬌似的溫柔親吻突然變了味。
烏鴉:?
烏鴉:!
電光石火間,烏鴉余光掃見加百列方才放下的杯子,忽然意識到了什么。
等等……
他掙扎起來,伸手扣住加百列的后頸,沒捏下去,手腕就被扣住了。
利刃(十一)
被烏鴉困在人類的小團體里之前,加百列一直是血族社會的“鬼”:會附身、愛作祟,晝伏夜出,每天暗中觀察,偶爾索命,以恐懼為養料。
他觀察過許多身體糾葛,除了以繁衍為目的的,大部分都很丑陋。
他最擅長洞穿皮囊往里看,看見有些是為了霸凌,像是用巴掌和唾沫之外的器官實施毆打、侮辱,以滿足“自己有力量”的妄想;有些是為了宣泄無法承受的痛苦,比如一場葬禮過后,會哭的哭,不會哭的干;還有些是瑟瑟發抖的膽小鬼,不敢面對自己終將是一具孤獨尸體的命運,于是自欺欺人,把自己埋進另一個身體里,好像這樣就能續一□□氣。
偶爾也有讓人覺得不那么難看的。
在加百列看來,那更接近于一種交流、或者一種古怪的儀式,目的是長久地在一起生活。
既然只是手段,當然就可有可無——血族和人類一樣,可能因為一生很長,總喜歡做些沒必要的事填充自己的無聊。
加百列還在血族文章里讀到過很多胡說八道呢,什么“正確爭吵是長久相處的催化劑”之類,頗為荒謬。比如他這樣脾氣好情緒穩定的人,自從乳牙換完以后,就再也沒跟人吵過架了,現在不也挺會跟別人相處的嗎?
總而言之,了解一下常見的“神經”都是怎么發的就行,沒必要什么都模仿。
今天以前,加百列都是這么認為的。
而此刻,他承認自己隔岸觀火看不真切,片面了。
忽然之間,那種隱約的饑餓感占據了他的心神,而且終于不再是隔靴搔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