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尼無聲笑起來,眼睛里閃過熾烈的火焰色——知覺擴張。
她看見駕車青年被她的傲慢激起的無形怒意,薄薄一層,粘附在他身上,像是被主人拼命壓抑著,一點也不敢往外彌散。
看著有點缺氧,但畢竟還有。
隔著仙氣縹緲的云霧車,霍尼無聲無息地點燃了那團黏著的憤怒。
駕車少年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眼前忽然有熾烈的火光閃過,刺得他瞳孔驟縮。
“云霧車”上的一部分“極樂”制造的幻境陡然被同級力量壓制,夢幻的白霧馬車變成了殺氣騰騰的火焰車,飛起來的烈焰一口吞下了那幾匹不倫不類的獨角獸。
緊接著,被燒禿了毛的獨角獸凸嘴弓背,直立而起,變形成了一排面目猙獰的火焰大猩猩。
在騎獨角獸的大美人目瞪口呆下,這幾位齊刷刷地錘xiong跺地,仰頭發出震耳欲聾的咆哮,“嗷”一聲后,四腳并用地碾了出去。
“您這次去圣地,圣地面臨著兩個難題。”在洛的前哨驛站里,烏鴉對霍尼長老說,“表面上的大問題是‘火焰晶’的談判和歸屬,暗地里還有個也不小的問題,就是‘圣地’應該把您這位新長老擺在哪——艾瑞克告訴我,四長老分權共事的局面已經有二十年了,‘神秘’的陣營里,修廁所的權限都有主人,有了地被圣地推出來當擋箭牌,美其名曰“戰利品的去向應該由功臣”決定,讓她去得罪人。
霍尼不負眾望,剛到圣地就表演了一個暴跳如雷,把“窺視火種小隊,泄露重要秘密”的鍋嚴嚴實實地扣在了百口莫辯的醫生協會上,一副打算跟醫生協會決裂,這輩子再不踏入他們管轄驛站的姿態。
這場大鬧看得匠人協會心花怒放,自以為是得利的漁翁,穩了,遂忘形。當場煽風點火,提出協會將無償檢修迷藏,送給“神秘”做他們專屬的前哨驛站,“省得干點什么事都被人監視”。
這多余的風涼話仿佛是戰斗的號角,醫生、匠人、神秘三方面的博弈變成了“殘缺路線”兩個方向火種的內斗。
另一邊,在烏鴉“被冤枉多委屈,還不如把罪名坐實”的攛掇下,洛在艾瑞克先生的默許中,輾轉弄到了“絕密情報”:關于“迷藏”是怎么被血族抓住漏洞失效的。
于是收到密信的醫生協會發難反擊,主張“匠人協會主導的前哨驛站有內鬼,用他們的東西不安全”,并表示愿意在醫生協會控制的前哨驛站中,挑兩個現成又安全的,直接轉給“神秘”做專屬驛站。
明面上兩頭搖擺的“老糊涂”霍尼點火,暗地里給醫生協會傳信挑撥的烏鴉堆柴,你來我往,兩大協會之間的沖突越來越激烈,神秘方面的圣地樂得坐山觀虎斗,沒幾天,被排除在外的“神圣”方面也坐不住了。
“方舟”立刻以“調停矛盾”為借口派人介入,在兩大協會里穿針引線,試圖把這件事往“神秘打算獨吞火焰晶”上推。與此同時,“炮筒”霍尼大概“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老狐貍們利用,果斷撒手不管,轉頭扎進了圣地培養火種的學校,參加“義務教育”去了。
反正沒人管得了她,她老人家無兒無女無軟肋,“這么大歲數了什么都不在乎”。
每個火種的個人體質不同,有些人的身體天生適應火種能量,有些人就是需要比別人更漫長的積累。前者往往是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子,早早升到高級在圣地掌權,不用再風里來雨里去地外出做任務;后者先天不良,似乎有點不走運,但一旦跨過關卡,他們有比同級多十倍、百倍的戰斗經驗。
人的履歷不在紙面上,它寫在每一寸發膚中。
霍尼用了兩堂公開課,就成了圣地所有火種青年和預備役的偶像,她乍起的名望倒回來又向圣地施壓,逼迫長老團承認她三級和長老身份。
從血族那奪回火焰晶、新的三級火種晉升,明明是雙喜臨門,此時成了扼住圣地脖子的兩只手。
火候到了,烏鴉通過洛這個“醫生協會的重要信息來源”,再次在暗中扇了次風,三天后,醫生協會與匠人協會和解,決定先共同向“神秘”施壓,取回本路線的火焰晶,再共同使用。至此,“神秘”孤立無援,只能放棄更大的胃口,竭力爭取保留之前的談判條件。
又一個多星期,在斡旋的“神圣”使者見證下,圣地、醫生匠人兩大協會決定開辟一個公共空間存放火焰晶,共同培養新一代的“殘缺路線”火種。
新的公共基地由三方共同管理,按“圣地”和“方舟”的標準建設,不能直接進入,只能通過兩個驛站的特殊通道:其中一個由取回火焰晶的“神秘”方面全權把持,匠人協會負責修復迷藏作為驛站基礎,另一個為公共驛站。
至此,兩大協會都消停了,神圣也可以通過公共驛站攙和進來,皆大歡喜。
只有圣地不滿意,總覺得未來在這個新基地里,“神秘”的勢力會被兩大協會聯合排擠。于是他們想起了一露面就讓兩大協會打起來、一退場敵人就聯合的霍尼。
一個無處安放的新長老,一個“反正那么大年紀不怕得罪人”的三級神秘,一個“那么大年紀了還奔什么”的老太太——不是正好能替圣地當好這根“攪屎棍”嗎?干脆連驛站也讓她負責籌建。
于是修復完好并且升級了的“迷藏”在輾轉一圈后,悄然回到了烏鴉手里,作為霍尼長老看好的“腦子靈活”的年輕火種,烏鴉要以此為基,建一個新驛站。
洛在交易達成的當天,就接到了來自協會的密信。他一言不發地看完,抬頭照了照鏡子:沒人知道這半個月他經歷了什么,整個人好像滄桑了十歲。
艱難地調整好心理狀態,他半死不活地拿起信出門找伯爵。
伯爵——或者說所有閑著的人,這會兒都在河邊空地上,點著篝火搞夜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