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爾斯先生叉著腰喘粗氣,哭喪著臉:“我的漿果啊!我的寶貝啊!這不是雪上加霜嗎?這不是要我老命嗎!”
“查爾斯老爹,這……尸體該怎么辦?”
先生絕望地一揮毛爪:“洗干凈,皮肉分開處理,照普通肉賣。”
索菲亞小姐欲言又止了半天,沒忍住:“叔叔,他腿瘸的,肉都爛了……”
“把爛肉剜了,又沒全爛!腿瘸就說摔死的。”先生瞪了侄女一眼,“不知變通,書都讀傻了——快拉走,臭死了,別再把我的寶貝也污染了!”
然后鼠頭們就發現大事不好,一直乖巧的“模范種公”烏鴉好像受了刺激,不配合治療了。
這方才還好像要斷氣的病秧突然一躍而起,上躥下跳,在狹窄的醫院里跟一眾鼠頭展開了追逐戰。
烏鴉靈活異常,像條黑漆漆的大泥鰍,不知道為什么,他好像有著豐富的逃竄經驗,熟練地左突右進,還能精確預判鼠頭人們的動作,把大頭耗子們禍害成了一鍋粥。可惜還沒盡興,烏鴉心口突然一陣絞痛。他腳下踉蹌撞在了墻上,被查爾斯先生抓住后心。
烏鴉于是順勢一梗脖子,開始渾身抽搐,貢獻了至少十年碰瓷經驗的精彩表演。
先生魂飛魄散,連忙松爪,烏鴉趁機矮身溜走,半跪在地上往前一撲,一把抱住小姐的大毛腿。
除了索菲亞,烏鴉不讓任何鼠碰,一抓就躲,躲不開就抽。這大寶貝,恐嚇勸哄聽不懂,風一吹就倒,還不能動粗,把先生急得抓耳撓腮,頭頂的灰毛更稀疏了。
“停!”終于,忍無可忍的小姐發話了,“那就牽我那里養幾天吧。”
烏鴉悄悄從它腿毛里探出一只眼。
鼠頭小姐嘆了口氣:“反正我放假了也沒什么事,之前面包的東西……窩,飯盆什么的都是現成的。收拾收拾,走吧。”
面包這種家生籠養的種母不會出售,在絕育之前都不會離開漿果圈,怎么會有機會知道圈外的地方呢?
漿果圈的主人分明是查爾斯先生,面包念念不忘的卻是索菲亞小姐。這讓烏鴉聯想起一種情況:在農村,養殖戶的孩子看見合眼緣的小雞小羊,有時候會抱回去當寵物養著玩,這種小寵物屬于“臨時兼職”,其“本職工作”當然還是家畜。
聽清面包遺愿的瞬間,烏鴉就猜,面包八成給小姐當過兼職寵物。
所以鼠頭小姐是會把漿果領回自己耗子窩的,只要不要臉。
計劃通,他又一次賭贏了。
美麗新世界(七)
鼠頭人用不銹鋼小桶裝了半桶漿果糧,又打包了幾盒罐頭。然后索菲亞在烏鴉身上綁了根麻繩,牽驢似的,把他牽走了。
就這樣,烏鴉順利離開漿果圈,走進了鼠頭人的聚居區。
鼠頭人的地盤跟漿果圈一個風格:又有科技感又破敗。
為了在有限的空間容納龐大的鼠口,它們建設了錯綜復雜的立體空間,精密的建筑結構看得外行人眼花繚亂。可是走在街上,又到處都是破爛的門窗和接觸不良的燈,鼠頭人自己住的樓也像雞籠,住宿條件沒比家畜強哪去。
各種工作機器人川流不息,但沒幾個全須全尾的,一個個銹得花花綠綠,還有不少鋼鐵殘骸堆在角落,頭上的指示燈間或閃一閃,不斷嘗試著詐尸。
遠處有一條浮在半空的隧道,不知道是什么原理,隧道外壁是充滿科技感的曲面屏幕,正在循環播放關于“先進漿果養殖技術”的宣傳片。烏鴉踮著腳、從建筑物縫隙中遠遠地看了一會兒,那宣傳片里“干凈衛生自動化”的漿果圈非常夢幻,跟他認識的那個反正一點關系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