堿荒村里的人都知道河邊那座小屋里住了一個奇怪的人,那個人叫張耀。
張耀一直在做一件很奇怪的事,他在找一條蛇,還是一條白蛇。
有聽過民間傳說的孩童經常跑到河邊那座小房子附近,去取笑那位長相十分清秀的青年男子。
時間久了,大家都知道張耀平時只有一個人住,他的脾氣似乎非常好,被人取笑了也不紅臉,還會拿出果子點心分給他們吃。
河邊景色好極了,兩岸柳葉翩翩飛舞,惠風和暢、天朗氣清,他們會一邊吃著果子點心,一邊聽著清秀的男人講故事。
“我小時候貪玩,有一次鳧水遇到了暗流,有一條大白蛇救了我……”講的次數多了,勤來的孩子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他好奇地問:“張耀哥哥,有多大呢?比你還大嗎?”長相清秀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時候變成了身材精壯的青年,他笑著說:“當然比我還大。
”“他叫予白,長得很漂亮,身上的鱗片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眼。
”一個扎著雙丸子頭的小女孩爬上張耀的膝上,黑黑的眼睛看向他問:“哥哥,小白蛇在哪呢?我能看看它嗎?”張耀把她不小心掉落的點心碎屑從衣服上擦落,神情有些惆悵地看向遠方,說:“我也在找他,想再見他一面。
”村子這幾年越發荒涼,原來居住在這里的人嫌棄這里偏僻都搬出去了,留在這里的人隨著時間的推移老的老,病的病,新搬來的人平日里忙著應付生計,竟然沒有幾個張耀熟悉的面孔了。
“哎,張耀,又上山呀?我說你打獵就打獵,還偏偏把蛇都給放了。
你一個大小伙子,也不成家娶妻,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抱著蛇過日子呢?”行醫的大娘戰斗力依舊不減當年,對此張耀也只是笑笑回道:“大娘,等我給你帶回點草藥。
”“行了行了,上山小心點。
”大娘擺擺手,看著張耀遠去的背影,又看看街道的變化,這些年真的什么都變了。
她搖搖頭,臉上露出笑容,感慨道:“真是老了,開始胡思亂想了。
也不知道那個蘿卜頭現在怎么樣了,也該長大成人了吧。
”張耀檢查布置的陷阱,取出獵物,正要返回的路上看到了一片晶瑩的蛇蛻。
“你認不認識一條小白蛇?”“認識的話能不能告訴他,有一個叫張耀的人在等他?”他覺得有些荒唐,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予白附過身的原因,蛇見了他都饒道走,他只能用這種方法希望得到關于他的一點消息。
仙人告訴他,他遇見的每一條蛇都有可能是他,這么多年了,他見過很多蛇,可是他能感覺到那些都不是他。
放下手中準備的鮮肉,這是用來“買消息”的交換品。
張耀來到一座小小的墳墓前,墓碑上沒有刻字,只有一條雕刻得栩栩如生的蛇盤在上面。
“小白,這么多年了,不知道你過得怎么樣?”“你還記得我嗎?”“還想見我嗎?”說著說著,張耀的眼睛有些泛紅:“我從來不后悔遇見你,你來看看我好嗎?”重新換上供品,不知道他這次喜歡吃什么,張耀都準備了一點。
他看著幾乎被吃完的肉干和野莓,和一動沒動的魚陷入了深思,不知道被搶了食物的予白會不會不開心,但這是他的墳前,他介意的話應該不會有其他動物敢吃吧。
張耀走后,墳頭后冒出一個小小的白色蛇頭,金色的瞳孔緊緊地盯著那道遠去的灰黑背影,尾巴一甩一甩地,像是十分高興的樣子。
小白在墳前大塊朵頤,他不知道那個男人為什么喊自己的名字,只知道他一來就會有美味的食物送上門來,自己也不用狩獵了。
他看著這個小小的墳包,想著自己從前鉆進去卻沒有發現任何東西,這座墳根本就是空的。
難道那個小白是什么很重要的東西嗎,一想到男人這么蠢笨,還會給把食物給其他蛇,自己就很生氣:別的蛇有他白嗎?就這樣又過了幾個月,張耀每隔一兩天就會到予白的墳前坐會,有時候會提起隔壁的男孩因為不想讀書被爹媽狠狠教訓的趣事,有時候會帶來一些稀罕的小玩意展示怎么玩,有時候看著小墳頭靜靜地坐著不說話。
小白趴在他看不見的角落,吃著小肉干和點心,他很高興供品里再也沒有了他覺得很腥的魚。
他聽著張耀講的話覺得很是新鮮,某一回偷偷跟在張耀身后,跟著他到了山腳下河邊的那座小房子附近,門前有一顆很大的柳樹,非常好認;小白覺得男人帶來的小東西也很有趣,他想把尾巴緊緊地纏在上邊,再也不分開;但是有一天,夕陽西下,余暉落在清秀的男人臉上,他看見有一滴晶瑩的水珠從張耀的臉邊滴落,小白竟然感到些難過。
小白思索了一番,覺得這應該是好跡象。
他生來五感不全,剛爬出殼就因為一身亮眼的白被趕了出來,如果沒有張耀,他可能會活不下來吧。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一個人坐在墳前訴說著自己的思念,一條蛇趴在一旁靜靜地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