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膝蓋里的腦袋微微動了動,然后緩緩抬起。
阿順的臉上還掛著未干的淚痕和塵土,搖了搖頭,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不是,十年前,爹娘……死在逃難的路上了。是干娘……她撿到了我,把我養大的。”
“逃難?”
沈燼感到有些奇怪,雍州貧瘠,流沙千里,向來是流放之地,怎會有人逃難至此?
十年前……
那豈不是自己父親,跟隨屺陽帝最后的那次北征!
想到這里沈燼立馬打起精神,“十年前……這里發生了什么?”
阿順有些不解,這人怎么突然問起這些,那時候他還是個襁褓中的嬰兒,哪里會記得十年前發生了什么。
“我……我不知道,只聽干娘提過,那時候黑龍嶺那邊在打仗,青州那邊也在打仗,到處都是兵……死了好多人,總不能往大沙漠里跑吧……”
“這么說你的父母之前是住在河套走廊一帶?”
阿順更加困惑了,眨著大眼睛反問,“難道還住在大漠里?”
沈燼沉默無言,沒有再追問下去。孩子能知道的,估計也就只有這些了。
這一夜,對驛站內每一個幸存者而言,都無比的難熬。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投射進驛站之內,空氣中的細塵像是蚍蜉一樣,上下浮沉著。
沈燼靠著灶臺,在極度的疲憊中竟昏沉地睡去。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他再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對面的阿順一直盯著自己,似乎根本就沒有合過眼。
的確,十來歲的年紀經歷了這樣的事情,哪里會睡得著覺。
沈燼則不同。
這些年的顛沛流離,早已教會他一個殘酷的真理:命運如同大漠的風暴,無人能預知下一刻是晴是雨,甚至下一個時辰是生是死。
世事如棋,瞬息萬變。
他必須像沙漠里的蜥蜴,抓住每一個縫隙,讓疲憊的身體和緊繃的神經得到片刻喘息,才能在未知的兇險中活下去。
“走吧。”
阿順也沒有反抗,直接跟著沈燼一同走出了后廚,而他這般的聽話,多少讓沈燼的心中感到有些別扭。
大堂之內,昨夜的滿地的尸體不知道被人抬到哪里去了,蒼頭軍的幾人正在將橫七豎八的桌子恢復到原處。
而驛站的大門依舊緊鎖,估計大多數人在這時都選擇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