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來由的,景晨心中忽然一慌。顧不得外面的天色,她令人牽了馬,從守門小廝那里拿了把雨傘后,便騎馬往回風閣的方向駛去。
司馬府中的馬匹皆是上乘,加之府中距離回風閣也近,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景晨便到了回風閣前。今日的回風閣確實有些異樣,過去迎來送往的姑娘和小廝們,也不知怎的了,今日全數不見了。
東風漸起,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下。景晨耳力極佳,只聽到里面吵嚷聲極大,不做猶豫,她拿著傘就往里面走去。
與外面的寂靜無聲不同,內里才算得上是人頭攢動,喧囂至極。
“回風閣就是尋歡作樂的!哪有賣藝不賣身的道理?”
“南人下賤,有幾分姿色還真當自己是什么大家閨秀了?笑話!”
“老子花錢看她便是她的福氣,扭扭捏捏做什么樣子?”
一聲聲話語砸在地上,這些話景晨并非不知,卻沒有一次是如此真切地聽過的。她眉頭凝著,在一眾人中找尋蕭韶的身影。
人影喧囂,終于讓她找到了那人。
蕭韶背對著她,不過兩日,身形看起來竟清減了不少。她孤身獨坐,頭微微垂著,發髻卻稍有凌亂,仔細看去,景晨竟看到了面頰有一抹異樣的紅。
許是她的目光過于明顯,蕭韶此刻轉過了頭。
眾人本就垂涎她的美色,現見她轉過頭,目光也隨著她的視線,落在了景晨身上。
景晨絲毫不在意她人的目光,她直直地看著蕭韶。只見到她那雙剔透明亮的眼眸里,不復前幾日看到的清明,現下平白惹上了許多愁苦,但看向她的時候,又是十分的平靜。
平靜。
是對她此舉失望了嗎?
莫名的理虧之感涌上心頭,景晨看向四周的人們,一個兩個肥頭大耳,面容猥瑣。心頭無名的火升起,在一眾人中,她看到了躲在一側的西江麓,知曉和她脫不了干系。景晨深吸了一口氣,終于是將目光再度落在蕭韶面上。
蕭韶攏了攏自己的發絲,裝作無事的模樣。然而動作間,景晨清晰地看到了她臉上那抹紅是什么,一個掌印。
有人掌摑了她。
少征和笄女見到景晨,從鴇母跟前離去,來到景晨身邊。
見少君面色難看,少征剛要下跪行禮,還未動作,一巴掌就掀了過來
。
景晨內力深厚,這一掌雖是沒有用力,卻也是十分駭人的。少征小麥色的肌膚頓時紅了一片,他自知自己搞砸了這件事,當即跪下認罪,道:“標下有罪,請大司馬責罰。”
誰人不知少征是跟在景晨身邊的親衛,更是朝中二品大員,算得上是新貴。就是王上對此等官員的處置都需甚重,哪有在大庭廣眾之下公然掌摑少司馬的道理,當下在場諸人立刻跪伏一片,生怕這位性情乖張的大司馬將火氣燒到自己身上。
眾人只以為大司馬是因為少征私自來勾欄之地,其中幾位有軍職的人更是將頭深深地埋起,不愿大司馬看到自己的臉。
一陣冷風襲來,原本淅淅瀝瀝的雨水陡然大了。院內中庭未有遮擋,雨水盡數落在在場眾人的身上,他們欲去廳內避雨,可大司馬還像個閻王爺似的站在中庭,誰人敢動。
瞥了眼同樣在雨中的蕭韶,景晨望著她面上的晶瑩,一時間分不清楚這是她眼里的淚水還是天空落下的雨水。
景晨垂眸,腳步微動。
燕京春日的雨,向來都是有些刺骨的。燕人已經習慣了,可從南邊來的大小姐卻不一定。景晨看到一陣風襲來,蕭韶竟然不自覺地瑟縮了一下,就連面頰也比之剛才更要紅了些。她蹙著眉,打開了手中的傘,穿過眾人,站在蕭韶的身側,打開。
雨傘并不大,景晨下意識地貼近了她一些,她雖是慣常裝作一副孱弱的模樣,可到底習武多年,底子強厚,站在蕭韶身邊,許是能將熱度傳給她些,而且,站得近才能不讓她再被雨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