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你再把那些雜亂無章的事情講給我聽。
”長孫青璟以急迫的語氣命令道,挺直了后背,手指輕敲榻的邊沿。
“好,我聽你說。
”李世民起身在榻上跽坐,拍打膝蓋,示意自己作出洗耳恭聽的姿勢。
長孫青璟仰面凝視李世民,嘴唇微啟,欲言又止,露出疑惑的神情。
李世民意識到自己這副居高臨下的姿態甚為不妥,便局促地離開臥榻,跪坐在青璟正前方,弓著背與她平視。
他也不再去設想長孫青璟是位出言不遜的郎君的話會被如何摔而擒之,只是整了整凌亂的喪服。
覺得這番謙恭的姿態不再會惹得長孫青璟不快,他才輕輕牽扯長孫青璟的衣袖道:“你繼續說,我用心聽。
”面對李世民直視的眼神,長孫青璟有些不自在。
她低頭沉吟片刻,又抬頭瞥了李世民一眼,微啟的嘴唇開闔數下,繼而吐出無奈又責備的言辭:“——你這人真促狹!都是因為你存心打岔,我忘了方才說到哪里了!”李世民一時無言以對。
他剛想為自己辯解幾句,但念及長孫青璟嫌棄自己總是打斷他,便緘默不語。
想到小妻子陪著自己不食不飲,腦力體力也已經耗盡,他也實在沒有理由再去揶揄這個對他不離不棄的女孩。
好在那只是一個普通的牢騷。
長孫青璟的眼珠子煥發出調皮的光影,俏皮而狡黠。
滿漲的臉頰緩緩平復下去。
“哼!我記起來了。
舅父是這么轉述宇文士及的意思的:山西、河東群盜蜂起,圣上亟需一位能夠力挽狂瀾又絕對忠于自己的大臣剿滅盜匪。
此人既有事急從權之能,又有不擁兵自重之德,既德高望重,又不損傷天顏——”李世民也學著她“哼”了一聲道,“那我只有勸陛下求求寺廟宮觀中的神佛們,看他們能否替陛下將這臟活累活干了——不對,神佛也需受人間供養才護佑主上呢!”“估計主上自己也不敢相信能擁有這樣的賢臣,所以只得退而求其次,試探一下父親的忠心,行父親安撫隴右時扣押一位公子在陛下身邊的故事,再作布局……”這個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煞有介事地分析起年近五旬皇帝的古怪、偏執心態。
“如若陛下認為父親剿匪不力,這位公子便是棄子;如若陛下懷疑父親有異志,這位公子也是棄子——主上怎好如此要挾國之重臣!”長孫青璟點點頭,心中也是紛亂困惑。
“我知道,此時此刻,你更想多陪伴母親;而闔府上下確實需要一個能獨當一面的人去陛下身邊當棋子。
父親與舅父并不忍拂你一片赤誠仁孝之心。
你與大哥,一個愛子,一個世子,究竟誰同去洛陽,誰為母守喪,他們一時委決不下,十分為難!”“觀音婢,你怎么想?你想要我選哪一樣?”兩個孩子條分縷析眼前困境的認真模樣,不像戀人,不像夫妻,反而更像主君與他最信任的謀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