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呆板地流逝著,更漏單調的計時聲開始被零星的雞鳴、狗吠、陌上征鐸的叮當聲淹沒在重現(xiàn)的天地之間。
混沌歸于秩序,光明與黑暗開始分層。
一切閃光的高飏飄舉,一切暗沉的下落沉淀,天與地的界限逐漸明晰。
晨靄猶如奇特的生命的載體,擦著地面流動擴散。
長孫青璟就雙手合十跪在這一片晨靄之中。
她對響卜或者一切的占卜都是嗤之以鼻的,但是這次除外,她希望靈驗。
響卜時,她的聽覺總會分外敏感,附著于山樹上的每一個精靈,冬蟄時偶然醒來偷聽人言的蟲獸,借著風力水流偶爾路過的祖先的魂魄會回答她心中所想。
只要心足夠坦誠真摯,就一定能與世間靈異的萬物相通。
而與龜卜蓍草不同,響卜的最終解釋權永遠在禱祝者自己的手中。
“未已——未已——”精靈蟲獸、風聲水流都傳達著令人振奮的訊息。
這個向來敬鬼神而遠之的少女從自然的讖語中得到了無限的力量。
她折下一支含苞的臘梅,急匆匆跑向暖閣,想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任何一個她見到的人。
不明所以的阿彩被迫放下銅魚洗,被任性的娘子拉著雙手轉悠了數(shù)圈,直到長孫青璟撞上了徹夜未眠,兩眼紅腫的丈夫。
“二郎!”歡悅的少女嗅了嗅手中的花苞,抑制不住被精靈們祝福的欣喜。
“猜猜山神跟我說什么了?”“你去院中響卜了?我看到你雙手合十跪在梅樹下。
”李世民的聲音因疲憊而嘶啞。
“嗯,未已,未已。
”她的聲音,像出谷黃鶯般清越婉轉,有種不容置喙的昂揚。
“母親昨晚睡得可好?”她轉念問道。
“和山神精靈告訴你的一樣好。
”長孫青璟幾乎是蹦跳著進了暖閣。
年輕的娘子因為長時間跪在烈烈西風中,臉頰在回暖后呈現(xiàn)異乎尋常的紅潤。
她頭頂云朵歪斜,鬢發(fā)沾shi,發(fā)絲散亂披拂。
手臂因為長時間的寒冷而麻木,不自主地貼近烘瓶。
她雙手揉搓著,不時起身圍著烘瓶打轉,跺腳。
活脫脫一個嬌憨的頑童。
過了許久,長孫青璟才羞赧一笑,坐在李世民身邊。
她顯然忘記了昨晚醉酒后的癲狂與幾近失控的擁吻,把一切都當成了消散在曙色中的春夢,一笑置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