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擅改原戲的主意更不像循規蹈矩的建成夫婦所為——他們根本就不會在路祭時選《撥頭》。
那么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這個新的家庭成員或是善意、或是促狹地準備了一場令人猝不及防的、令他左右為難的復仇歌舞。
唐國公夫婦二人本來是想讓長孫青璟對李世民略加約束的,可不是讓她在李世民闖禍時遞刀子的。
但是竇抗做媒時明明擔保這女孩繼承了渤海高氏的清秀美貌與前任右驍衛將軍的通達聰明!婚禮上的小新娘明明端莊得體,照顧纏綿病榻的竇氏時她明明那么盡心,勸說丈夫振作精神時又分明那么春風化雨無往不利。
——不料她竟如此離經叛道!唯愿今次之事只是她一心求得新家庭認可的、用力過頭的無心之錯吧。
李淵不知道長孫青璟的這種洞察力是福是禍。
他也準備遵守權且接受一個并無血緣關系的女兒,畢竟那是亡妻認可的孩子。
李淵、李世民、長孫青璟三人再三與眾親友相互揖別后,便踏上東都之旅。
征鐸在驛道上發出單調而沉悶的聲響,并沒有隨著主人的升遷而生出絲毫的愉悅。
距離大興漸遠,李世民的抑郁略有緩解。
腫痛的眼眶開始發紅,寒風不經意鉆進車窗中,眼角皴裂的疼痛開始蔓延。
他嘗試著跟同乘的長孫青璟閑聊剛過去的葬禮。
“你新編的《撥頭》里那條鼉龍是誰?”李世民好奇地問道。
“對不起。
我看阿耶臉色不好……”長孫青璟將臉朝向車窗,“我差點闖下大禍。
是我錯了。
”“我卻出奇地喜愛這場《撥頭》,母親在天有靈應該也喜歡,謝謝你,替她完成了夙愿——盡管在歌舞里完成。
”李世民心里只是遺憾母親與妻子未能相處更長的時間,否則她們應該有聊不完的話題。
“我哪有這能耐!”長孫青璟沉浸在懊惱中,額角抵住窗口,“我想必是惹父親不快了。
還害得你替我擔責。
”“父親雖然嘴上多有責怪,不準兇肆再去別處演這戲。
那不過是出于謹小慎微的性格。
他的心中,當是極愛這戲的,否則,也不會重賞了戲者們,還將面具燒給母親。
”李世民對受到責備一事不以為意,畢竟路祭時出演《撥頭》本來就是他的主意,長孫青璟不過將這個計劃執行得太過完美。
“父親那些自相矛盾的舉止無一不透露出謹慎與克制。
其實他心里早將你當成自己的女兒了。
——雖說你有些調皮,但到底也是自家的孩子,他終究也會盡力維護。
我看鴻臚丞忙著應付各位來吊唁的高官對于皇帝近況的問詢,哪有工夫去管歌舞里的一個面具或者戲者性別的變化?”長孫青璟聽了這番寬慰,也不再過多自責,愧疚之情散去大半。
她從窗口回過頭:“到了東都,我決計不再自作主張,不再惹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