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憂（第1頁）

高府又冷清下來。

長孫兄妹習(xí)慣在清朗的月夜在庭院中擺下棋局。

長孫青璟竟可以與長孫無忌打成平手甚至贏無忌。

“也許，李大德就會用這些招式對付你。

”長孫青璟喜歡用這樣的口吻描述自己的越發(fā)凌厲的棋風(fēng)。

她慢慢摳去棋盤上屬于長孫無忌的棋子時，甚至感覺到背后有一雙不甘的雙眼。

有時面對長孫無忌毫無招架之力的困窘，她得意地笑著笑著，竟流下眼淚。

望著庭院里凋零的樹葉，長孫青璟有時會癡癡地想：一直渴望在戰(zhàn)場上建功立業(yè)的李玄霸終究只是帶著他的書本和圍棋長眠于地下，現(xiàn)在他的靈魂是自由的，可以越過萬里關(guān)山追隨他的祖先了吧？楊玄感的叛亂終于平息，同謀四散逃竄，皇帝依舊盤桓在河洛之間。

似乎大興長出了腐臭的棘刺，令皇帝厭惡至極。

長孫無忌繼續(xù)著和好友李世民的通信，但是戰(zhàn)事和徭役經(jīng)常把郵驛弄得一片混亂，雙方收到信件發(fā)出和收到的日期十分錯亂。

他也只能在反復(fù)翻看同一封信時揣度對方的安危和心緒，甚至喃喃自語，或者虔誠地雙手合十，跪求四方神明保佑好友周全。

一個普通的午后，長孫青璟在閣子里默默誦讀自己新寫的永明體詩，被里面好幾處出韻的毛病磨折得一籌莫展之際，身邊的兄長因為好幾日未收到李世民消息，又開始了絮叨不休的祈福。

嗡嗡的聲響穿透了長孫青璟的腦際，仿佛要在那里鑿出一個洞來。

“李世民離開涿郡了嗎？李世民到河南郡了嗎？李世民為什么不給我回信？李世民有沒有遇到叛軍？李世民有沒有把偷我的韻書弄丟？”長孫青璟學(xué)著兄長焦慮的模樣絮叨起來，語音語調(diào)也分毫不差，“李世民射術(shù)有沒有精進(jìn)一些？李世民收到玄霸去世的消息會不會傷心得吃不下飯？”她一手將筆擱置在五峰山形的筆架上，一手托腮笑道：“李世民是欠了你多少錢沒還，惹得你每天牽掛他好幾次？”“我這叫心誠則靈，求一求觀音菩薩，求一求南斗星君，遍禱諸神，必有一靈聽之。

要是施點敕勒之術(shù)也能保佑李世民周全，也不妨一試。

”長孫無忌笑道，“我畢竟是承諾用性命報答他的——為他稽首百祀也是應(yīng)該的。

”長孫青璟打開窗，遙望院落。

平日里，高士廉家里聚滿了十幾歲的小郎君。

今天，卻只有她堂姊的兩個兒子李大志、李大慧，族兄長孫敏行聚在一起蹴鞠——那球卻是病懨懨的不太愿意跌宕騰挪。

也不知突然闖入院落的婢女與三位小客人說了什么，初時還死氣沉沉的鞠球突然被一向文靜的長孫敏行吊上了高空。

然后，三個人便不管不顧地跑向長孫兄妹休憩的小閣。

李大志在閣子外探頭探腦招呼長孫無忌出去。

“敏行兄長，我的詩又不合轍了？你能否看看。

”長孫青璟照舊纏著陸法言的弟子長孫敏行為自己修改詩文。

“你那么聰明，多琢磨一下就想明白了……”長孫敏行站在窗外答道，敷衍得太過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