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窗口回過頭:“到了東都,我決計不再自作主張,不再惹禍。
”“所以,那條鼉龍到底影射誰?能告訴我嗎?”李世民一臉玩味地追問道。
“我還在后怕——你不要命啦?”長孫青璟裹緊斗篷道,“我現(xiàn)在不敢說,以后告訴你。
”車馬在驛道上疾馳了三四日,又是黃昏將近。
許是道路年久失修,被衰草枯葉吞沒;許是車馬疲頹,不勝其顛簸。
愈近洛陽,郊野卻愈發(fā)荒敗,村莊零落,罕見農(nóng)人。
李家的車隊急于尋找下一個歇宿的驛站,人馬皆有一些焦躁。
之前長孫青璟害怕李世民過多想起母親,便主動與他說起自己幼時與父親一同回洛陽祖宅的經(jīng)歷。
不料眼前人非但沒有聽進去,反而勾起在武功、岐州的童年往事,緊接著便又是一番喋喋不休的令人神傷的回憶。
長孫青璟并非不喜李世民提起母親,只是不想他太過傷懷。
再者他一哭,反而害得原本想安慰的初衷變了味道,長孫青璟在這悲戚的情緒渲染下,反而想念起故去多年的父親長孫晟,流放交趾音訊全無的舅父高士廉,也跟著一起嘆息落淚。
既然做不到阻止他傷心,便只能閉嘴不勾起他更多愁緒,也避免自己因共情而更加憂傷。
“你在想什么?”過長的沉默使得李世民不太自在。
“我在默念皇帝陛下的詩文,從《神傷賦》到《春江花月夜》,從《飲馬長城窟行》到《望海詩》……”大概是距離洛陽愈近的緣故,有一道靈光在長孫青璟的腦海中乍現(xiàn)。
她確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鬼使神差地將楊廣那些矯揉造作的詩文與絲毫不會掩飾愛憎的丈夫聯(lián)系在一起。
她身上屬于長孫晟的那一部分血脈提醒她須得找到一個靈巧的法子將這二者鎖死在一處,尋得一個求生之道。
“你若有意,也同我一道回想回想皇帝的妙手大作。
”“我萬萬沒想到你居然會喜歡陛下的詩文——這與你脾氣秉性甚是不符。
”李世民的詫異令長孫青璟有些不可言說的難堪。
也許趨炎附勢在丈夫眼里等同于罪大惡極。
“萬一讀一讀有用呢?”長孫青璟仍然想不出一套更好的說辭。
“如果只是用作阿諛諂媚,我看就不必了。
”——這大概算是極其溫柔的婉拒了。
他知她為他著想,但是那是他所不需要的提醒。
算了,這個耿直的脾氣怕是改不好了。
若改好了也便失去了原本被她所珍視的赤子之心。
長孫青璟默默想道:還是讓李世民繼續(xù)保佑這份少年的赤誠,不要輕易去玷辱了它吧。
短暫的不愉快須臾間被一陣突如其來的暴烈寒風席卷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對未知的恐懼茫然。
透過簾帷的縫隙,滿目黃沙彌空,濃云鋪陳。
長孫青璟產(chǎn)生了一種馬車被風驅趕著倒行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