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人容易,可痘毒怎么過到人身上?若是真染上天花”她喉頭滾動兩下,愣是沒敢說后半句。
好的,感天動地。
終于有人知道這事兒的嚴重性啦。
屋里靜得能聽見燭芯燃燒的“嘶嘶”聲。
老太太的拐杖不知何時歪在了墻角,李掌柜的茶碗早擱到了一邊。
李承澤盯著自己的鞋尖,上頭還沾白日踩出的灰。
“真要鬧出人命,又沒有想著防治之法,傳將開來”李掌柜嗓子發緊,聲音像是從地縫里擠出來的,“咱們李家三代人的藥鋪,還有鳳陽城”普天同慶,李家掌柜他終于醒過神來啦!他們干的活兒沒有保障啊。
李承業“唰”地合上書,動作太急帶起一陣風,險些撲滅了油燈。
“罷了。
”他聲音發啞,“這西洋法子終究沒個準數。
”書脊在柜臺上磕出悶響。
“澤哥兒,”黃氏一把揪住小兒子的耳朵,“你不是說買書遇了到季家哥兒?明日去學堂,若那季風再問起”“哎喲娘!我就說在研究《齊民要術》里的畜養篇!”李承澤踮著腳直嚷,“絕口不提天花二字!”老太太顫巍巍撿起拐杖:“那就去睡了吧”話沒說完,但眾人都懂了。
后院傳來牛鈴“叮當”一聲,老牛慢悠悠地嚼著夜草,渾然不知自己剛逃過一劫。
夜風穿過堂屋,吹得油燈忽明忽暗。
李掌柜突然嘆了口氣:“說來這牛痘之事”“不可考!”全家異口同聲。
“風險太大。
”李承業把書塞進袖籠,指尖還殘留著紙張的觸感。
“火候未到。
”老太太提提拐杖。
“時機不對。
”李黃氏收好帳冊。
李承澤蹲下身拍了拍鞋面,小聲嘀咕:“主要怕死”四道目光齊刷刷射來,小小少年郎立刻改口:“我是說,需從長計議!”后院的牛鈴又“叮當”響了一聲,像是給這場密談畫上句號。
月光透過窗欞,在地上投出個四四方方的光斑,正好籠住全家人散會時留下的腳印。
那本西洋奇書被藏進灶房最油膩的角落,與熏黑的臘肉作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