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澤拎著考籃鉆進號舍時,袖口已洇出深色水痕。
這不到七歲的孩童努力爬板凳的模樣,惹得巡考官多瞧了兩眼——不是憐惜,純屬怕這豆丁大的考生爬板凳時摔下來。
“《論語》二十篇默全篇?”李承澤舌尖抵著上顎暗笑。
季秀才前些日子才拿著戒尺敲過他掌心:“莫要仗著記性好就偷懶。
”如今這考題倒像是專為他準備的。
羊毫筆舔飽墨汁,落在素紙上的字跡比縣試時又穩三分。
人小精力旺盛,只要吃得飽了考完倒不是太累。
只是李掌柜難免心肝肉的心疼一通。
最痛苦的莫過于等待放榜的時日。
考生皆是比李承澤大了好些,沒人愿意來邀請一個小屁孩聚會。
所以在別的考生都在拉關系,各種聚會時,李承澤就只能陪著李掌柜去購置些東西,或者繼續溫故知新啦。
細雨漫青石板的第十二日,豫州府衙門口的老槐樹突然熱鬧起來。
幾個衙役抬著朱漆木牌往照壁前走,后頭跟著一溜提漿糊桶的小廝——鳳陽城的老百姓都知道,這是“府尊老爺要張紅榜”了。
李掌柜早早就領李承澤在最近的茶樓買了位。
李掌柜望子成龍,緊張的內衫都有些微汗shi了。
那廂李承澤倒鎮定,他正閉眼默背《滕王閣序。
讀到“俊采星馳”時,忽聽得街面上一串爆竹響。
這是開榜了。
講究人都說府試放榜該有“三響”——頭響是衙役鳴鑼開道,二響是報子討賞錢,三響卻是在祖宗牌位前慶祝啦。
報子們分作兩班:官差在衙門口倒著唱名,私雇的報喜人卻捧著正序榜單抄本滿城飛跑。
誰家若想早半刻知道結果,須得往“快腳行”塞二十個銅錢。
這個茶樓離張榜處不遠,但這畢竟是豫州府試,人也忒多了點。
害怕發生踩踏,李掌柜就沒有馱著他家乖乖兒子去看紅榜。
他也雇了個報喜人,現下正在張望他的身影。
茶樓影影綽綽能聽到唱名聲,排名宣讀慣例是從后往前報。
待唱到前三十名時,貼榜的照壁前恍惚暈了兩個中了的老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