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唱到前三十名時,貼榜的照壁前恍惚暈了兩個中了的老童生。
榜前衙役忙著維持秩序,就怕把人給踩死啦。
李承澤的名字裹著唾沫星子炸響在第七位,但在衙役唱響之前,父子倆就收到報喜人的喜報啦!沒有白花那二十個銅子。
李掌柜老淚縱橫,只怕新婚時也不過如此喜悅了。
他家兒子出息啊,這也算承了他那早死的爹的衣缽啦。
他蹲下來,一把抱住兒子,手指抖的控制不住。
眼淚滾滾而下,就這么糊了李承澤一后背。
“爹……”李承澤被他勒得喘不過氣,看著周圍或者善意或是嫉妒的眼神,小臉憋得通紅,“您再使勁,兒子還沒考進學,先要被您勒成‘童生餅’啦!”李掌柜這才松了手,可眼眶還是紅的,鼻頭也紅,連耳朵尖都漲得通紅,活像剛喝了三碗黃酒。
他嘴唇抖了半天,才憋出一句:“澤哥兒……你、你才六歲啊……”李承澤眨了眨眼,伸手去擦他爹臉上的淚,故意板著小臉道:“爹,您可別哭啦!您這一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府試落榜了呢!”李掌柜被他逗得破涕為笑,可眼淚還是止不住,只好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臭小子,你爹這是高興!高興你懂不懂?”“懂,當然懂!”李承澤笑嘻嘻地點頭,“您高興得都水漫金山啦!”李掌柜一愣,想明白典故,忙自己細細擦了臉上的眼淚。
他忍不住笑罵:“爹的小心肝喲,眼睛倒尖!”哎,丟人啦。
周圍聽到小心肝這種叫法的人,沒有不笑的。
李承澤趁機踮腳,湊到他耳邊,用只有父子倆能聽見的聲音說:“爹,您別怕,兒子以后考秀才、考舉人,讓您哭個夠!”李掌柜心頭一熱,又想哭又想笑,最后只能一把揉亂兒子的頭發:“……臭小子,凈會哄人!”種種喜悅,實在說之不盡。
在領過府學加蓋了大印的文書,李掌柜父子又隨著鏢隊回鳳陽城啦。
這可算衣錦還鄉。
童生雖還不算功名,但憑著蓋了府學大印的文書,李家今年能免去兩個男丁的徭役。
就是家里的門檻石,也能往上雕上兩個小書箱啦。
還沒有進五月,煙雨霏霏。
藥鋪門前的青石板上還凝著未干的雨水,李掌柜牽著李承澤的手剛拐進家里這邊的街巷,就聽見“噼里啪啦”一陣響——黃氏竟還買了炮仗來放。
硝煙里站著沈氏,老太太雙手合十對著祠堂方向念念有詞,腕上那對三十年沒離身的銀鐲子碰得叮當響。
“弟弟!”李承業從人堆里擠出來,一把將幼弟舉過頭頂。
六歲的童生老爺頓時慌了神,懸空的小短腿亂蹬,差點踢到李掌柜的下巴。
黃氏并李小竅站在門檐下,皆是笑著看著這邊。
還不待家里人寒暄,四鄰看李承澤回來了,都擠上來說話。
“哎喲,六歲的童生老爺,李老爺,你家出了神童哩。
”賣豆腐的劉婆子擠在最前頭,硬往李承澤懷里塞了塊還冒著熱氣的豆腐:“知道你們今天要回來,這豆腐給童生老爺吃!”那豆腐顫巍巍的,蹭得小童生前襟一片shi漉漉的豆腥氣。
還沒等李承澤想好如何處理這豆腐,大家就圍上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