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這個三歲能背《三字經》的神童弟弟,此刻正跟幾朵桂花較勁,小胖手一抓一把空的模樣,倒顯出幾分符合年歲的稚氣來。
“大晚上折騰什么呢?”他故意板起臉,嘴角卻壓不住地上揚。
李承澤頂著滿腦袋桂花轉過身,臉蛋皺成個包子:“我、我想著”聲音越說越小,“幫嫂子收好桂花,明早蒸糕用”話沒說完自己先泄了氣。
真是高看了自己如今對身體的控制力,人小力弱,手并不太聽大腦使喚。
連個笸籮都端不穩!他賭氣似的坐進桂花堆里,甜香鋪了滿身。
李承業終于笑出聲,索性越門而出。
月白衣袂掃過青磚,驚起幾只流螢。
“傻小子。
”他屈指彈去弟弟發間的花粒,“這活兒考慮眼力,明早交給周婆子便是,你”話音戛然而止。
月光下,小弟神情沮喪,想是受了些打擊。
“不過既然你想收,”他忽然轉身取來燈籠,“我教你個法子。
”暖黃的光圈里,兄弟倆頭碰頭蹲著。
李承業執起弟弟肉乎乎的小手,將桂花輕輕攏進細紗布:“要這樣,順著紋路,手要輕些”夜風拂過,將碎花吹成一場金雪。
李承澤配合哥哥將今兒白天晾在樹上的細布并笸籮全部收完。
得了近半斤的桂花。
“該睡了,今天怎么沒見爹來逮你?”李承業伸手摘掉弟弟頭發上沾的花粒,又順手替他整了整歪斜的衣領,瞧他方才還蔫頭耷腦,這會兒又活泛起來,忍不住笑著戳了戳他的腦門。
“哼!”他小臉一鼓,活像個剛出鍋的白包子,“平日這個時辰早該拎我去睡覺了,今天倒好爹晚時高興飲了點酒”突然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湊到哥哥耳邊,“我瞧見爹抱著娘的胳膊晃悠,像這樣——”說著就拽住哥哥的袖子左右搖擺,眼睛卻瞟向院門,生怕被撞見似的。
李承業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
這小機靈鬼要是生在戲班子,準是個名角兒!“合著家里就我一個閑人!”李承澤最后總結陳詞,氣呼呼地踢了腳邊的石子。
那石子“咕嚕嚕”滾到廊柱下,驚起幾只瞌睡的螞蟻。
他心里嘀咕:幸好我不是真五歲,不然今晚非得哭shi半條枕巾不可!轉念又想,要是真五歲,肯定得出現家庭危機,爹也太不會處事了,哪里有這樣扔了心肝寶貝過墻的事。
李掌柜要是沒有醉酒,此時指定得喊了冤枉。
真的是哪條街沒有一個冤死的鬼喲,他多疼李承澤的,一顆心分成十份也得給他六份。
“哪里是閑人,”李承業突然彎腰與他平視,手指輕輕刮了下他的鼻尖,“你是我們家的頂梁柱呀。
”這話說出口他自己都嚇了一跳——平日里最是端方持重的人,今日竟被這歡喜沖昏了頭,連爹哄孩子那套肉麻話都學了個十成十。
他知道這個弟弟很吃這一套。
可見遺傳的可怕,耳濡目染之下,他也學會他爹哄孩子哪一套啦。
李承澤很是受用這些肉麻話,把桂花給了哥哥收著就要去洗漱睡覺。
“要我幫忙不?”李承業背著手慢悠悠跟在后面,看著弟弟踮腳夠銅盆的樣子很是憂心。
憂心也是不能事事替他做了,李承業對于教導孩子自有有套理念。
養孩子要親力親為,但也是要教他做事的,你不教孩子不會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