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季秀才可比他娘,他爹講得好多了。
他娘醫書是倒背如流,詩書譯義就講不通啦。
他爹更是,人情世故說了一堆,詩書還說不上半頁。
爹娘把自己送來這里讀書,真的是非常英明的決定了。
午休時分,城里的同學都是回家吃飯,也有一兩個周邊村莊的孩子,他們應該是自己找地方吃的,因為季秀才這家學堂是不包吃飯的。
李承澤沒忙著走,他還得和羅子曉分享他書包里的零食。
兩個小腦袋湊在羅子曉的書箱前。
掀開蓋子的瞬間,李承澤倒吸口氣——里頭整整齊齊碼著:一層描金食盒(裝著早上的棗泥酥)青瓷筆洗(裝著兩個蜜桔)《論語》冊頁(墊在最底下防潮)“我爹怕我餓”羅子曉不好意思地撓頭。
李承澤突然抽出一本《聲律啟蒙》,書頁間簌簌掉出酥皮——敢情這書被當垃圾桶用了!"云對雨,雪對風,棗泥對蓮蓉"李承澤即興改編,兩個小童笑作一團。
蜜桔在當地產量豐富,但市面上能買到的多半是些歪瓜裂棗——要么皮厚如老樹皮,要么酸得人齜牙咧嘴。
真正皮薄肉甜、色澤金黃的,早就被官府挑作貢品,一筐一筐地往京城運了。
羅子曉包里的這兩個蜜桔,卻是個例外。
桔皮光滑如綢,色澤橙紅透亮,輕輕一捏,指尖便沾上清甜的香氣。
若是讓識貨的瞧見,定要嘖嘖稱奇——這般品相,怕是連種桔子的都未必能常吃到。
可惜,兩個小屁孩哪懂這些?李承澤家平日也吃蜜桔,不過他家不同——他爹娘,大哥都是大夫,病人感激,送來的自然都是上等貨。
羅子曉家則是家底殷實,蜜桔常用來供菩薩、祭先祖,挑的也都是最好的。
于是,兩個小家伙蹲在學堂門口,你一半我一半,狼吞虎咽地啃著橘子,汁水順著下巴往下淌,也顧不上擦。
吃完一抹嘴,橘子皮隨手往垃圾桶里一丟,便各自回家去了。
下午申時才上課,李承澤回家后,照例要小睡一會兒。
人小覺多,他總覺得午休時間不太夠用。
每次剛閉上眼,娘親就來喊:“澤哥兒,再不起,先生該打手板了!”他迷迷糊糊爬起來,揉著眼睛想:“要是能像貓一樣,隨時隨地打盹兒就好了。
”季秀才下午并不講滿一個時辰,只講半個時辰,剩下的時間多是布置作業,讓學生練字。
他自己則去另一個小班授課——那班只有四人,都是今年要考秀才的。
李承澤自覺性很好,他的作業通常在學里就能做完。
回家后,吃過晚飯,還能復習些別的。
當然,最重要的是——能跟他爹玩鬧一會兒。
傍晚下學,李承澤一進門就撲向他爹,像只歡快的小狗,圍著他打轉,跟他爹一通的噓寒問暖。
“爹,你今天有沒有想我?我很想你,中午回家吃飯沒看到你,我可難過了。
”李掌柜是個二十四孝親爹,哪舍得讓兒子失望?立刻笑瞇瞇地接話:“當然想啦!乖乖今天功課多不多?累不累?”“不累!”李承澤踮起腳,裝模作樣地給他爹捏肩膀,“爹累不累?我給你按按!”他人小力弱,與其說是按摩,不如說是撓癢癢。
可就他這擺樣子的討好,讓李掌柜很是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