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微亮,李承澤就被他爹從被窩里拎了出來。
“乖乖快起快起!今兒放榜,去晚了連站的地兒都沒了!”李掌柜急吼吼地往兒子身上套衣裳,手忙腳亂間,差點把李承澤的袖子都穿反了。
李承澤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被他爹拽著往外走。
街上已經有不少人往縣衙方向趕,三三兩兩的,都是來看榜的考生和家屬。
“爹,您別急,榜單又不會跑。
”李承澤打了個哈欠,小短腿緊趕慢趕才能跟上他爹的步伐。
“哎喲我的乖乖”李掌柜瞪眼,“你可快些吧,這可是你頭一回考試,爹得親眼看著你的名字才安心!”縣衙照壁前人頭攢動。
李掌柜突然發力,扛著兒子就往人堆里扎。
幾個書生被撞得東倒西歪,正要發作,抬頭卻見個總角小童騎在壯漢脖子上,正沖他們作揖告罪,頓時沒了脾氣。
照壁前,衙役正在往墻上刷漿糊,旁邊站著個書吏,手里捧著長長的榜單。
人群騷動起來,有人踮腳張望,有人低聲議論,還有人緊張得直搓手。
晨光斜照,李承澤瞇起眼睛。
脖頸間傳來父親急促的呼吸聲,汗shi的手掌正牢牢箍著他的小腿。
他忽然想起前世查高考分數時顫抖的鼠標——如今這具六歲的身體里,跳動的可是顆久經考場的老靈魂。
“不過是個縣試。
”他無聲地動了動嘴唇,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腰間玉佩。
青玉觸手生涼,像極了他此刻清醒的頭腦:上榜便是提前拿到入場券,落榜也不過是調整策略的契機。
二十五年現代教育淬煉出的應試智慧,正在這副孩童軀殼中冷靜運轉。
“肅靜——!”終于,書吏展開紅紙,貼上榜單。
朱砂寫就的長案在晨光中泛著金紅,榜首「大雍四十七年鳳陽縣縣試長案」幾個大字還滴著漿糊。
不待書吏唱名,他的目光便順著榜單往下溜——大雍四十七年鳳陽縣縣試長案尚可”時,李掌柜也不過多切了二兩豬頭肉下酒——哪比得上此刻親眼見著朱砂紅榜上“李承澤”三個大字來得痛快!“哎喲我的祖宗!”李掌柜突然原地轉了三圈,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他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仿佛下一刻就要跟著晨霧升上天去。
這潑天的喜氣憋在xiong口,非得立時炸開才痛快!“諸位高鄰且讓讓!”他胡亂拱著手,鞋跟差點把身后看榜的學子撞個趔趄,“我家且還有事——”話音未落,人已經竄出兩丈遠,衣擺翻飛間驚起一路雞鳴犬吠。
李掌柜扛著兒子一路狂奔回家,遠遠就瞧見藥鋪門前已經圍了一圈人——原來衙門自有報喜的人,他抄近路正好與報喜的錯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