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溪先生?好像聽說過幾句,是位遁世高人?”顧硯語調(diào)隨意,有幾分不確定的笑應(yīng)了句。
“是位高人,至于遁世……”周沈年的話頓住,片刻,吸了口氣,直視著顧硯,“我到世子爺門下當(dāng)月,東溪先生就邀我見了一面,隔月,又請我到他的溪邊草堂品茶。”
顧硯笑容微斂,放下杯子,看著周沈年。
“不瞞世子爺,頭一次收到東溪先生的邀請,我激動的一夜都沒睡著。”周沈年神情晦暗。
顧硯盯著周沈年的臉,沒說話,等他往下說。
“這次也是東溪先生邀請,東溪先生問我你對李姑娘的打算,東溪先生說,若是你有迎娶之意,他打算收李姑娘做關(guān)門弟子,承其衣缽。”周沈年看著顧硯,一口氣說道。
顧硯眼睛微瞇,片刻,笑道:“一個遁世之人,他有什么衣缽?”
周沈年咽了口口水,看著顧硯,有幾分艱難的擠出一句話:“南方士子對春闈取士頗有怨言,世子爺知道嗎?”
顧硯眉頭微蹙看著周沈年,沒說話。
“不光春闈,本朝一統(tǒng)天下至今,近百年間,從未有過南方之人出任首相,拜相之人,北方之人占了七成,各部尚書類似。東溪先生以為,這是因?yàn)槟戏绞菑那傲簢f地,朝廷壓制南方所致。”
周沈年一口氣說完,看著顧硯,頓了頓,接著道:“世子爺此次整頓海稅司,東溪先生也極為憂慮,擔(dān)心朝廷要加重對南方的打壓,江南士子未來更加艱難。”
“王相公認(rèn)識這位東溪先生嗎?”顧硯迎著周沈年的目光,問道。
“王相公身邊有位幕僚,宗思墨,師從東溪先生。”周沈年答道。
顧硯嗯了一聲,“你怎么看?”
“朝廷真有打壓之意嗎?”周沈年沉默片刻,看著顧硯問道。
“春闈取士,確實(shí)限定了各路名額。要是不限定名額,只按文章高低錄取,你覺得會怎么樣?”顧硯問道。
周沈年嘆了口氣。他年輕的時候?qū)Υ藰O為憤然,這些年,特別是跟到世子爺身邊后,站的高了,才體會到這中間的不得已和另一種公正。
“那位東溪先生連這都不能理解嗎?”顧硯問道。
“東溪先生覺得過于偏護(hù),不利于文章教化,朝廷應(yīng)該多取南方士子,提升學(xué)問,再往北方教化。”周沈年答道。
“你以為呢?”顧硯接著問道。
“教化是極難的事。”周沈年含胡了句。
“嗯,收阿囡入門這事,東溪是讓你誘惑我,還是勸說我?”顧硯轉(zhuǎn)了話題。
“東溪先生以為世子爺必定不知道他這樣的閑云野鶴,就算聽說過,也必定不以為意,收李姑娘入門下,東溪先生說不必讓世子爺知道。”周沈年話里隱藏這無數(shù)深意。
“從東溪那兒回來這一路上,看起來你想了很多。”顧硯露出笑容。
“是。”周沈年一臉苦笑,“原本,在下入幕世子爺門下,事事均當(dāng)以世子爺為重,不該考慮其他,可東溪先生,唉,在下世代居于江南,確實(shí)想了很多,還請世子爺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