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莎想到了今天在肥皂作坊看到的,的確,哪怕是制作軟肥皂,用的草木灰也不是隨便燒什么植物得到的。既然是這樣,硬肥皂用的草木灰更特殊一些,這也很合理啊!
然后路易莎就讓人買了一些‘蘇打灰’過來研究——經海蓮娜講解,她才知道‘蘇打灰’是用一種叫做‘海蓬子’的特殊矮灌木燒成。
“海蓬子只會生長在海邊或者鹽湖旁的鹽堿地,含堿非常高。”海蓮娜還畫了印象中的海蓬子給路易莎看,但很可惜,上輩子她不關注這個,還是看不出來這是什么。
不過后續拿‘蘇打灰’做實驗的路易莎震驚了:一般來說,草木灰當作‘堿’來使用時,利用的是其中富含的碳酸鉀。之前說制作肥皂,乃至于制作玻璃,用到的堿都要用草木灰制取,還不是什么草木灰都可以。路易莎就以為最多就是鹽堿地、海邊這些地方的某幾種植物碳酸鉀含量更高,這樣效果也會比較好,但起作用的還是碳酸鉀。
但經過一些實驗,她很艱難地確定……這種所謂的‘蘇打灰’,它里面含有一定量的碳酸鈉啊!
“難怪能制作硬肥皂……”路易莎忍不住自言自語。
她也是做過手工皂的人,基礎的東西還是知道的。所謂‘皂化反應’,大而化之地說是堿和酯反應,但其實真正能做肥皂,起到清潔作用的就只有鉀堿和鈉堿。二者最大的不同,就在于鉀堿只能做出軟肥皂,鈉堿則能比較容易地做出硬肥皂。
“您在說什么,制作硬肥皂怎么了?”海蓮娜見路易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有些好奇。最近她在陪路易莎做實驗,也是多虧她的幫助,路易莎才能確定蘇打灰里有含量不算低的純堿(碳酸鈉)。
路易莎整理了一下思路,說道:“所有的堿中,只有一部分才能和油脂一起做成肥皂,鉀堿可以制作軟肥皂,純堿能夠制造硬肥皂。一般草木灰中富含的是鉀堿,我沒想到,‘海蓬子’燒成蘇打灰后,是含有一定量的純堿的。”
“是這樣啊……”海蓮娜這才明白,路易莎為什么完全不了解蘇打灰,卻能做出硬肥皂了。
她不知道蘇打灰,但知道要用純堿才能制作硬肥皂。之前看到她做肥皂時,‘草木灰液’看起來過于清澈了?那應該不是什么草木灰液,而是用純堿和石灰水調的堿液吧,純堿混合石灰水就能得到火堿液了。
海蓮娜還沉浸新得到的化學知識里,路易莎已經暢想這能帶來的‘產業變革’了——她可以用動物油和鈉堿制作硬肥皂,此時要得到碳酸鈉或者碳酸氫鈉并不難,因為它大量地在自然界一些洼地、鹽堿湖里天然存在,且價格不高!
說起來也是巧了,雖然西方人對天然純堿很早就有一定應用了,但應用面一直不大,也就沒人發現它可以像鉀堿一樣做肥皂。人們圍繞鉀堿,開發出了好多種不同的草木灰,好用的草木灰真是供不應求,卻沒有發現純堿的好。
歷史上就是這樣的,整個中世紀,純堿的應用都不多。大家都普遍使用草木灰制取的鉀堿,或煅燒酒石得到酒石堿——從釀酒酒桶的底部可以搜刮到一些沉淀物,那就是酒石,其主要成分是酒石酸鹽,經過煅燒就能獲得純度比草木灰高得多的鉀堿。只不過酒石有限,實在比不上草木灰易得,這才不能成為主流。
路易莎將自己的想法和海蓮娜說了,海蓮娜點點頭:“這倒是個很好的主意,這樣制造出的硬肥皂成本很低,賣優質軟肥皂的價格,或者稍高一點兒,利潤也不算低了。到時候肯定會大受歡迎,如果能夠大規模生產……”
“是的,現在的唯一問題是,用動物脂肪制作肥皂我從沒做過,我們得做一些實驗。”說到這里時,路易莎已經預見到接下來一段時間,還是要和化學實驗為伍。
海蓮娜一開始沒反應過來,但仔細想想就明白了。路易莎過去自己制作硬肥皂,用的也是橄欖油吧。而她了解東方肥皂的工藝,東方肥皂也是橄欖油的。雖然本土用動物脂肪做肥皂已經很純熟了,可那又是軟肥皂……
別看只是要將橄欖油換成動物油,都是油脂,其實差別是很大的——別說是植物油換動物油了,就算都是植物油,用橄欖油、椰子油、米糠油等不同的油,那能一樣嗎?
看過一些手工皂視頻的路易莎可以肯定地說,絕對不一樣!譬如最簡單的,不同的油皂價都不一樣,由此配的堿就不可能相同呢。
她最開始玩兒一樣做手工皂時就發現了,自己做手工皂很難像視頻里那樣順暢、簡單,總有各種意料之外。譬如配比不對,無法成皂。又或者成皂非常慢,導致一雙麒麟臂都練出來了,皂液還是清湯寡水的,一點兒不粘綢。再不然成皂太快了,都來不及攪拌均勻,這就叫‘速t’了。另外不同的室溫,也可能會導致之前做成功了,之后又失敗……
基礎的皂還好一些,但弄到后面總想加一些功效性的東西,牛奶、紅酒、藥草汁等等,這又會帶來新的制皂難點。有的會影響成皂速度,有的則會影響保存,造成手工皂特別容易酸敗……真的,不是經過驗證的方子,真的不能隨便亂來。
于是路易莎和海蓮娜接下來就忙忙碌碌,研究羊油為主、豬油為輔的配比下,怎樣制皂——在特魯瓦的屠宰業,主要是宰羊的,得到羊油最容易。豬油的話,豬作為最常見的家畜,無論哪座城市,都會穩定屠宰一定量。
“是的,我放棄冷制皂了,隔水加熱也很麻煩,所以還是煮肥皂吧。”幾天之后,路易莎首先確定,動物油皂就不要強求冷制皂了。
大概是因為動物油的凝固點都比較低的原因,不保持一定溫度的話,皂液糊化真的太快了!用手工皂圈子里的說法就是‘速t’了。熱制皂還好,冷制皂真的就是給自己找麻煩!要么中間采取隔水加熱法,要么就只能事后增加研磨之類的步驟……
而這無疑都會極大增加人工成本,肥皂又不是精油那樣的暴利行業,人工成本上來了,還哪里來的競爭力?
“煮肥皂就煮肥皂吧……反正東方橄欖皂也是煮出來的,也不妨礙它成為高級肥皂啊!”路易莎還自我安慰道。
不過這也不是完全的心理安慰,以此時的制皂水平,有太多別的因素影響皂的質量了。冷制皂帶來的些許品質提升與其投入的成本不匹配,有那個本錢,原料里少用點兒邊角料,什么都有了。
“是,煮肥皂沒什么不好的。”海蓮娜不知道路易莎為什么就那么堅持‘冷制皂’,反正就她來說,煮肥皂真的挺好的(路易莎其實是被上輩子做手工皂的經驗影響了,手工皂可是很強調‘冷制皂’的)。她是不愿意再死磕這個在她看來,其實沒什么意義的實驗了。
“但煮肥皂也有麻煩的地方,得大鍋小火煮,確保溫度不會太高。”路易莎又記下了一條要點,這是出于本能以及之前的經驗確定的,之后還得實驗怎樣的溫度最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