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殿下是真的很重視這件事,都考慮這么多了?!奔嚷犃寺芬咨脑挘A苏Q劬?。不過她對‘大學’這件事本身沒太大興趣,并沒有問更多,很快就轉移了話題:“……殿下,我新作了一首詩,朗誦給您聽,好嗎?”
吉娜一向喜歡寫東西,之前就會將路易莎講的故事進行書面化潤色,整理輯錄起來。平常寫寫詩歌也是此時貴族女性常見的消遣(也是技藝),路易莎并不意外這事兒,只是點點頭示意吉娜隨時可以。
吉娜取了自己的詩來,看到羊皮紙的厚度,路易莎就推測這不會是一首‘小詩’。實際也沒錯,那是一部敘事長詩。
路易莎聽她朗誦后,覺得以現代的標準,太晦澀抒情了。但以當下的標準無疑是超前而出眾,能引領潮流的佳作,便脫口而出:“寫的好極了,我覺得可以出書呢!《玫瑰傳奇》這類長詩作品不是很流行嗎?”
吉娜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倒不是‘出書’這件事有多震撼,而是對中世紀的人,尤其是女性,很難將‘寫書’這種事和自己聯系到一起,那太遙遠了。
不過路易莎這樣一說,大家就覺得沒什么不可以的——大家也聽了吉娜的詩朗誦,同樣覺得寫的很好,語言清新優美,故事引人入勝。相比起他們聽過的寫在書里的長詩,多數還要更好,那些詩歌可以成書,為什么吉娜的不可以?
“出版書籍嗎?是不是要找一位書商來商量這件事?常常進宮賣書的那位可以嗎?”有人迅速給吉娜出起了主意。這年頭的‘書商’不只是賣書,多數同時也是出版商,會自己印書的那種出版商。所以要出書的話,找書商是對的。
“要雇一些書法優美的抄寫員,不然匹配不上吉娜的詩,對了,還有繪圖的袖珍畫畫家?,F如今在西岱最出名的袖珍畫畫家有哪些呢?”
這個問題一出,大家就七嘴八舌討論起來了。主要是路易莎喜歡讀書,即使以此時貴族的標準,買書也過多了。這件事不是秘密,很多人都說王后書籍是僅次于珠寶的一筆財富(此時書都很貴!)……而這還是因為路易莎的珠寶太驚人了,所以書籍才會‘僅次于’。真要說的話,她的書籍價值超過很多貴婦的珠寶。
有路易莎這樣的主人,她身邊的人當然也會對書籍的事多少有些了解,所以這時候無論是誰都能說上一兩句。
“抄寫員和袖珍畫畫家啊……”在侍女和女官們興致勃勃討論這些的時候,路易莎卻陷入了沉思。她其實是由出書聯想到了印刷術……當然,也不只是因為吉娜的詩歌可以出書的原因,還因為之前提到了‘大學’。
路易莎平常經常買書、看書的人,怎么會不知道這時的書基本是人工抄寫的?而作為一個華夏人,由此想到印刷術,考慮推出印刷術,簡直是一種本能反應。只不過,在經過一番考慮后,路易莎又放棄了印刷術的想法,至少暫時放棄了。
主要是,此時西方世界的書籍需求量真的不大,畢竟識字率擺在那兒呢!基本上,手抄書也能滿足需求了,而要搞印刷書,市場在哪里呢?
印刷書肯定是不如手抄書精美的,手抄書可以靈活搭配藝術字體,插圖也是五彩繽紛的。而以此時的技術條件,就算搞出了印刷書,也不可能做到手抄書的水平。
這樣一來,高端市場就無法和手抄書競爭了,畢竟有足夠財力的人要的就是面子,書籍作為此時一類奢侈品,也要能彰顯社會地位。如果要講究‘實用’,他們也不必抄寫員抄得那樣兢兢業業,還讓畫師以圖畫裝點。
而如果不算高端市場,現在的圖書市場還剩下什么?其他人有購書需求嗎——有是有的,但都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像是宗教書籍,包括《圣經》,以及《圣經》相關二創(理論上來說,二創應該是禁止的,但就像很多戒律一樣,當下都形同虛設了),除開貴族和高級神職人員使用和收藏的精美手抄書,也有不少普通神職人員和信徒有‘平裝本’的需求。
此時很有名‘腰帶書’,就是為了方便朝圣信徒和普通神職人員使用,做成后世口袋本大小,可以拴在腰帶上的《圣經》??梢韵胂螅@種‘腰帶書’,除了個別人的特殊版本,多數都是比較樸素的……這就算這年頭的‘平裝本’‘口袋本’。
但即使是‘平裝版’‘口袋本’,此時的價格也絕不親民——這聽起來還不錯,似乎可以印刷這類平裝本的《圣經》故事或相關二創?實際不然。做這種書籍的生意得得到教會的許可,過去分散的、小打小鬧式地手抄,或許這條規定還有人躲得過。但如果要大量印刷的路子,那就想瞞也不可能了(中世紀可不是文藝復興時期以后,教會是真的會管的?。?。
路易莎作為瓦松王后,也不是怕教會拿這件事找她麻煩。只是何必呢?如果只是想賺錢,辦法有的是,根本不用做這個,何況這個行業其實也沒多少錢可賺——觸教會的霉頭對中世紀的權貴男性還好一點兒,可女性就麻煩大了!
而如果不做宗教書籍,那就是‘流行書籍’或‘工具書’了。
前者不必說,如果吉娜的敘事長詩要成書出版,也屬于這類。這種‘流行書籍’的問題在于,多數時候并不是書商找人抄寫再賣出的,一開始都是讀者自發的,要么自己抄,要么找抄寫員代抄……所以才說是‘流行書籍’,就是反映了‘廣大人民群眾的審美與感情需要’的東西。
當然,走紅后也會有書商介入,這倒是印刷術能派上用場的時候了。唯一的問題是,這年頭十年八年都出不了一部‘流行書籍’,要真靠流行書籍支撐印刷業,行業都要餓死了——除非路易莎為愛發電,貼錢經營印刷廠。
至于還有‘工具書’,在這個時代,工具書其實就約等于‘課本’。律師、醫生等職業,從事之前需要學習專業知識,自然也要用到承載知識的‘課本’——即使說有的行業還可以老師帶徒弟、口口相傳、單純手把手教學,律師、醫生等職業也是不行的。因為知識量太大,而且要求精確,所以必須有系統成文的課本保證不會學走了樣!
‘課本’這種東西,在后世西方都賣的死貴,現如今只會更貴。但這又是必須的,不得不買,后世很多西方國家的出版社就是靠課本生意撐著的。所以如果路易莎要靠課本支撐一個印刷廠,理論上具備可行性。
這樣細水長流印刷課本(學生數量不多,每年的課本出貨量不會多,但好處是能一直做下去),再搭配偶爾有的爆款‘流行書籍’,印刷廠就能活得不錯了?;蛟S賺大錢是不會有,可這是‘印刷術’的火種啊!作為一個華夏人,如果人在古代,有機會點印刷術的科技樹,難道會放過嗎?這在某種程度上都是信仰了。
更何況,這確實是對‘人類文明’都有好處的事。
只可惜,過去路易莎也考慮過這些,印刷課本的可能性只存在于‘理論上’而已。最大的問題是,此時人們的課本多數都不是統一版本的。除了一些青史留名的大學者留下的專業著作,成為了某個學科的公認課本,很多時候用什么課本全看教授的老師怎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