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等頭發梳好后,一頂羽冠式冠冕被加了上來,頭發就基本看不見。實際上這只王冠更像是一頂帽子,它的主色調是白色的,上面縫綴著珍珠和金珠,形成幾何圖案。另外,在頭冠下邊緣一圈是一圈短短的珍珠流蘇,戴上之后,珍珠流蘇會散在額頭、耳朵一半的位置。
這個長度,既顯得俏麗年輕,又不至于活潑過頭,保留了那種禮服的莊重感。
這是路易莎為自己準備的大婚冠冕,仿照的是上輩子見過的俄國傳統頭冠,但比那個要小一圈,沒有那么夸張。只能說,俄式傳統頭冠膨大太過了,美還是美的,卻是藝術品的那種美,人本身倒不重要了。
戴好頭冠后,路易莎才脫下晨袍穿上今天的大婚禮服。禮服也是以白色為主要顏色,布料是白的,縫綴的上千顆珍珠也是白的。只在肩膀和一些滾邊的位置,用金色的絲線繡出圖案。這些金色圖案也不是大塊大塊的那種,而是若隱若現,相當素雅。
另外這禮服的領子和衣袖也要略長一些。正常正好扣在脖子下方的領子,向上延伸出了一截精巧的鏤空編織花邊,包裹住了脖子。手腕也是一樣,層疊的鏤空編織花邊像是蝴蝶翅膀一樣,從袖口伸出來,軟軟地搭在了手背上。
這件禮服裙是非常傳統的袍子,并無腰身,這似乎不符合此時的服裝流行?可話說回來,莊重到這程度,反而是這樣的直筒狀更對味。
換上這件禮服之前,路易莎已經穿好了一雙白色的長筒襪,所以再只要穿鞋就好。那也是一雙白色的,以縫綴的小珍珠流蘇為裝飾的小巧花鞋。鞋頭上,是以珠繡的手法,用白色為主,兼有其他顏色的細小珠子拼成的吉祥美麗圖案。
這個時候,路易莎已經覺得非常沉重了,雖然之前試穿時已經體會過了這種身體沉重的感覺,但這時候再來一次,還是難以適應。
然而,這還沒完呢!路易莎還要佩戴首飾,當然也是以珍珠為主的,首先是脖子上層層疊疊的珍珠項鏈。有長有短,珍珠大小也各不相同,短的就恰好繞住脖子,長的都快到膝蓋了!
除了項鏈之外,還有耳環、手鐲(即使在禮服的掩蓋下看不到)、戒指、xiong針……極端隆重之下,當然是不吝堆砌,一股腦上全套的!
最后的最后,路易莎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拿出了自己的口紅。這是她為了方便偶爾使用,把隨身空間里的口紅膏體從口紅管里弄出來了,填到了一個小琺瑯盒子里。要用的時候,可以用小毛刷子涂。
此時,因為宗教的原因,女性普遍是不化妝的。但愛美的天性抑制不住,不少女性還是會偷偷化妝。膽子大的會用燒黑的木炭描眉,還會將胭脂涂到嘴唇上。膽子小的,就只能用手將臉頰擰紅了,堪稱‘天然化妝’。
這倒是省了路易莎化妝的功夫,更少了她被化妝品毒害的可能——近現代以前的化妝品可不是天然無污染的‘古法制品’,事實上,真的對化妝品歷史有所了解的人就該知道,在對‘化學’一無所知,又或半知半解的時代,人們用的化妝品有多么生猛!
就說貫穿古代各個文明,時間之長、跨度之廣令人驚嘆,同時還永遠是化妝品中最重要成員之一的‘鉛粉’……真的就是字面意義上大量含鉛??!路易莎如果是一千多年前的羅馬貴婦,又或者幾百年后的近代資產階級婦女,都用得上這‘毒藥’。
避免了古代化妝品的毒害這是好事,不讓化妝也確實省了事。但是自己不想化妝,還是不被允許化妝,這是不同的。在路易莎上輩子,就算沒有太多化妝習慣的女孩子,也不少會用點兒口紅什么的。而且遇到一些她們覺得有必要的場合,也很愿意化妝,留下自己美美的樣子。
所以,隨著這輩子生理年齡一點點變大,路易莎偶爾也會忍不住涂一下口紅。對她這個舉動,身邊倒沒有人勸——此時畢竟已經是中世紀快到后期了,禁欲系開始漸漸瓦解,這一點從衣服的風尚變化就看得出來了。
只是偶爾涂點兒口紅而已,以路易莎的身份,已經不會有人不識相地說三道四了。
路易莎就這樣自己動手,對著鏡子小心地涂嘴唇,很快涂出了一個漂亮的正紅色唇妝。那紅色實在是太正了,比紅花還純正。在路易莎今天從頭到腳一身白,連皮膚也是雪白無瑕的情況下,一下就和黑色的眉毛、灰綠色的眼睛一起成為視覺中心,而且是第一中心!
紅色的確是生命的顏色,濃烈的血、炙熱的火、日出日落的太陽,都是這個顏色,讓人沒法不第一時間注意到。
當過路易莎收起口紅盒子和小毛刷時,卡尼爾伯爵夫人和博福特伯爵夫人已經驚嘆得說不出話來了——她們不像路易莎身邊原本的侍女和女仆,之前是看過路易莎試衣試妝的,雖然再看也很驚嘆,卻不比第一次受‘沖擊’。
是的,就完全是沖擊性的美!
此時結婚禮服是什么顏色其實是沒有定論的,大家一般就是怎么華麗怎么來,穿什么顏色都有理。西方婚禮上,女士主要穿白,已經是很靠后才慢慢形成的習慣了。
但不得不說,今天路易莎這身白,的確是絕美!莊重、典雅、極致。它其實有很重的俄式元素,而俄式美學么——大概因為俄國地處苦寒之地,一望而去就是茫茫雪原,或者無邊無際的冰雪松林,這樣的自然環境造就了堅韌、痛苦、犧牲、浪漫的民族性格,以及相應的美學。
這一次她這一身,白色就是一片雪原,遼闊、冰冷,同時也有一種近乎痛苦的純美。就像生活雪原的人們,對腳下的土地是既摯愛,又感覺痛苦的!
領口、袖口延伸出的柔軟蕾絲包裹住了脖子和手背,讓人看不到纖細的部分,剔除了男性會迷戀的‘女性之美’。再加上頭冠基本遮住了頭發,連發際也不放過,短短的珍珠流蘇垂下,發際線最多也不過是若隱若現了。
等于是說,社會認可的女性特質的具體表征,如xiong脯、脖子、手腕、小腿、頭發……全都不露。看起來這使得路易莎失去了女性魅力,但這個時候反而獲得了一種純粹的美學魅力。這種純粹的美學魅力呈現出了俄式美學中恒久忍耐、高高在上、極致浪漫的一面!
美到痛苦,便讓看的人有一種窒息感了——這其實是極大的沖擊后忘了呼吸。
“啊,這真是,這真是……”即使是一貫能說會道的博福特伯爵夫人,在好幾秒鐘的失語后,也沒法說更多,表達清楚自己的感受。含糊了一下,也只能說:“我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說了,您今天簡直不像是個凡人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