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珣舒了一口氣,抬頭看向初春的天空:“真好,天氣開始轉暖了。”
聲勢浩大的肅清官場活動持續了一個月,涉案的官員和世家弟子多達三百余人,查抄房產五百多處,涉案的金銀高達兩千三百多萬兩,更別提難以估價的古董細軟之物了。官員和世家隱瞞的田產兩萬余畝,未記名的佃戶足有兩萬余戶五萬三千人。
看到章淮他們統計出來的數據,秦闕驚怒之余又恨得牙癢癢:“兩千三百多萬兩的真金白銀,就算派出整個部曲大營的部曲們去搬運,也要搬好幾日。都說幽州窮苦荒僻,百姓民不聊生,結果養肥的都是這群蛀蟲!”
“想當初在晉陽城,兄弟們趁著夜色去摸了幾家富商,本王當時以為那就是巔峰。萬萬沒想到,晉陽城的富商大戶們比起幽州這些官員,竟然連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秦闕氣得將手里的卷宗狠狠砸在案桌上,“幽州最富庶的六個郡,年年喊著受災,交不出糧交不上稅。合著最好的田成了隱田,最擅長耕種的百姓成了不記名的佃戶!簡直可笑,簡直可恥!”
“還有那上谷郡的顧家,只是因為和劉氏有姻親關系,就一躍成為涿鹿城數一數二的世家。橫行鄉里草菅人命,糧庫中的陳糧霉爛,而辛苦守護他們的幽州將士卻餓著肚子和鮮卑人打仗!這就是他們做的事,他們哪里還能算人!”
秦闕越想越氣:“本王要砍了他們的狗頭!娘的,一個不留!”來回踱了幾步后,端王爺又改口了:“不,一刀砍了太便宜他們了,把他們拎到居庸關,讓他們修工事!或者丟到樂浪玄菟,讓他們挖礦!”
溫珣聽得直樂呵,他算是看出來了,秦闕將物盡其用發揮到了極限。這是好事,注重實用性要比注重花里胡哨的東西來得好。
秦闕氣了一陣后,發現溫珣并沒回應他,于是挫敗地走到溫珣身邊,低頭“吧唧”在溫珣臉頰上嘬了一口:“我說了這么久,你怎么也不附和我一聲?瓊瑯,你這么冷靜,讓我覺得自己像是沒見過世面的樣子。”
溫珣抬手擦擦臉上的口水,淡定地說道:“你已經暴跳如雷了,我若是跟著你一起義憤填膺,你豈不是更氣了?從我們決定肅清官場那一天起,就該知道會有這樣的后果。”
秦闕順勢擠到了溫珣身邊,伸手摟住了溫珣的腰身,看向了二人身前攤開的冊子:“從方才開始,你在看什么呢?比我好看嗎?”
冊子上記載著這次整頓蛀蟲后所得的財物,厚厚的冊子足有一尺。
溫珣頗為感慨道:“這哪里是貪官,這分明是大禮包啊……”他終于明白為什么有些帝王明知道手下的臣子有問題卻不收拾他們,而是將這些臣子留給新皇了。等新皇登基之后,殺了這些有問題的臣子,一可以立威,二可以增加國庫收入。
秦闕雖然不得景瑞帝喜歡,但是肅清幽州官場也得了意外的收獲。這些銀錢除了用來安置被貪官禍害的百姓之外,更要合理地利用起來。
秦闕早已想好了這些財務的用途:“回頭給我一兩百萬,我犒賞一下部曲兄弟們,這些日子他們東奔西走挺忙碌的。”
溫珣笑了笑:“犒賞部曲總要有個由頭,若只是東奔西走,不能成為犒賞的理由。”
秦闕愣了一下,半晌后詫異地看著溫珣:“瓊瑯,你方才,是不是反對我犒賞部曲了?”
稀奇了,往常他做什么事,溫珣從沒反對過,尤其是部曲大營需要添置什么,溫珣帶頭添置,怎么這次他竟然不同意了?
溫珣點點頭:“是呀,我反對在這時候犒賞部曲。王爺剛剛肅清了幽州官場,手里積累了財富,心里惦記著兄弟們,對于兄弟們而言,你是值得追隨的。可是對于不知情況的百姓而言,你的好意就會變成一種訊號。”
秦闕眉頭皺起:“什么訊號?”
溫珣緩聲道:“一種只顧著自己人的訊號。絞殺了貪官,安排上了自己人,誰能知道新上任的這些人最終會不會繼續欺壓他們?屠龍者變成惡龍的事情太多了。”
秦闕嘟囔著:“我要得又不多,一兩百萬白銀而已,甚至不到一個零頭。如果不是兄弟們出力,事情也沒這么快結束。”
溫珣還是笑著否決:“出力的不止是部曲兄弟們,還有師祖師伯們,還有范家學院甘心奉獻的學子們,王爺不能厚此薄彼。繳獲上來的贓款是一塊肥肉,王爺一旦為了自己人開口咬了,難保會有人心里不平。我覺得這次的贓款得盡數入賬,入幽州的官賬。以后修路鋪橋安頓流民等,都從賬上走,每一分錢都要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花出去。”
端王爺突然覺得有些牙癢癢:“不是。”秦闕起身郁悶地在案桌前轉了幾圈,見腦袋上的頭發都撓亂了之后,他有些煩躁地說道:“我是幽州的封王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