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端王一行從薊縣出發(fā)。
因為帶上了大夫和藥材,前行速度被拖慢,經(jīng)歷了長達一個月的跋涉后,眾人才到了長安地界。
看著城墻下迎接自己的隊伍,秦闕覺得有點可笑:“當(dāng)初離開長安時,可沒這么多人送我。”
溫珣對此倒是不奇怪:“從古至今一直如此,雪中送炭的少,錦上添花的多。”若不是秦闕現(xiàn)在發(fā)展還算可以,明面上也算是掌握了“部分”兵權(quán)的大藩王,此時他們會像其他無權(quán)無勢的藩王一樣,入城不見一絲水花。
秦闕雙手從溫珣的腰間穿過,下顎擱在心愛的王妃肩膀上,有些煩躁道:“還沒進長安,我就已經(jīng)開始想回幽州了。”
一想到即將要面對的爾虞我詐和勾心斗角,端王爺頭疼心累全身不舒服。現(xiàn)在想想,在幽州的日子雖然忙碌也有很多煩心事,可他們是在做實事,付出的時間精力和心血能夠看得到。可在長安城里,就算有豪情萬丈和七巧玲瓏心,也只會被消磨殆盡。
溫珣輕輕撫摸著秦闕的手背,安撫著暴躁的伴侶:“沒事,打起精神來,爭取早些完事回幽州。”
按照以往慣例,回到長安后要去皇宮中拜見圣上。秦闕已經(jīng)在袖中藏好了沾了辣椒汁的帕子,想著見到父皇的時候來一場父慈子孝感人至深的痛哭流涕場景。結(jié)果接見他的不是景瑞帝,而是秦璟。
秦闕還沒哭出來,秦璟已經(jīng)握著他的手哭上了。太子殿下聲淚俱下,先是表達了對秦闕的思念和惦記之情,又對秦闕帶了大夫侍疾的行為大為贊賞,最后又是擁抱又是拍肩,對秦闕這一手足充分展示了兄長的關(guān)心和愛護。
秦闕身上的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又一身,看著秦璟裝模作樣的面容,最終他忍無可忍地問道:“太子殿下,不知父皇可好?”
秦璟這才擦去眼淚,恢復(fù)了滿臉的笑容:“父皇身體抱恙移居長春宮,他還不知你提前回來的消息。走,皇兄陪你一同去見他,見到你,他一定很高興。”
說完后,秦璟又看向了溫珣:“瓊瑯也一同去,都是一家人,父皇若是見到你們夫夫恩愛,身體也會好些。”
長春宮離御書房不遠,走上半柱香就能到。春寒料峭,長春宮中的火龍將整個寢宮烘得火熱,濃烈的熏香味道充盈著每個角落,二人卻還是從異常濃烈的熏香中聞到了腐朽的味道。
五年前還不可一世的景瑞帝,如今已經(jīng)躺在了床上,他眼歪口斜形容枯槁,半邊身體僵直得不能動彈,全身上下只有右手還能胡亂地擺動著。
明顯的腦梗中風(fēng)癥狀,溫珣眼神幽暗,他終于明白秦璟為什么能順利控制朝堂下個月登基了。想必朝臣都知曉景瑞帝的情況,事實上景瑞帝也不會好了。
景瑞帝變成了一具正在等死的活尸。
秦璟遺憾地說道:“半年前父皇突然倒下,等他再醒來就成了這幅模樣。身為兒子,看到父親成了這樣,我焦急惶恐,生怕自己照顧不周讓父親受了委屈。還好現(xiàn)在行遠回來了,有你照顧父親,我這個做兄長的能安心許多。”
說罷秦璟彎下腰強硬握住了景瑞帝正在搖晃的右手,深情道:“父皇您看,行遠回來了。您最愛的兒子行遠從幽州回來了!他還帶回了好多優(yōu)秀的大夫,有他照顧您,父皇您一定能早些好起來。”
裝模作樣地抹了幾滴淚后,秦璟抽抽鼻子,對秦闕嘆道:“行遠啊,不是兄長不想在此陪你,只是政務(wù)繁重,兄長必須集中精神才能穩(wěn)住朝局。這長春宮所有的宮人仆役都交由你調(diào)遣了,還有太醫(yī)院的太醫(yī)們,你盡管用。兄長已經(jīng)對宮中禁衛(wèi)交代了,以后見你如見我,宮門不落鎖了,你想什么時候入宮都可以。”
“行遠啊,父皇就拜托你了!”
等秦璟的身影消失后,秦闕猛地打了個哆嗦,“娘的,我臟了。”被秦璟拉拉扯扯之后,秦闕感覺自己全身都像是被蟲子爬了似的,刺撓得難受。
而溫珣則垂眸,神情中有幾分凝重。見伴侶如此,秦闕剛想問什么,就聽溫珣緩聲道:“行遠,我們先看看父皇的情況吧?”
秦闕低頭看了看床榻上瘦得皮包骨的景瑞帝,雖然他自小不得景瑞帝寵愛,夫子之間的親緣也很淺,可是看到自己的生身父親成了這般模樣,秦闕心里還是堵得慌。
“父皇,我是行遠,我和瓊瑯來看您了……”秦闕想要握住景瑞帝的手,可是景瑞帝如今不認(rèn)人,形容枯槁的老者渾濁的眼神中流露出了恐懼,他的右手一個勁往床榻內(nèi)部偏,想要避開秦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