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說邊將自己的雙手抬至面前,凝目細看,秋日晴好,天高云淡,連陽光都比平日里澄澈幾分,映得那雙保養得宜的雙手越發顯得白皙細嫩,同京中每一個嬌養的小姐一般無二。
楚硯之知她其實不用他回答,卻仍是頷首道:“信。”
“從前楚知南說,女子習些防身的功夫尚可,舞刀弄槍便實在是過了,秦蕓蕓又說,楚知南玉樹臨風,溫文爾雅,書中都說女子手如柔荑,膚如凝脂,像我這般連仆婦都不如的手,他定然是不會喜歡的。”
“年少時,實在是蠢笨如牛,便這般信了,遍尋了能褪去死皮的藥物,日日浸泡,終于將滿手繭子褪去,得到今日這雙手。”秦鳶聲音中帶著一絲強壓下去的顫抖,“也再拿不得槍了。”
她曾經為楚知南拋卻的,是她幼年的夢想,也是青春少艾時日日夜夜流過的汗與血。
如今她自然要用沉重得多的代價,將自己輕易拋棄的東西拾回來。
“怎會拿不得槍?”楚硯之卻忽地道,“你忘了林家槍法嗎?”
秦鳶一怔,從迷思中回過神來,“未曾。”
“那便是了。”楚硯之摸出個什么東西,隔空一扔,精準落在秦鳶手上,“習武一事,也在骨不在皮,根骨在心中,皮毛換過便換過了,無須在意細枝末節。”
“我等著同你切磋那日。”楚硯之嗓音醇厚,秦鳶望著手中一瓶金瘡藥,些許熱意涌上眼眶。
秦鳶這一禁足,錯過了重陽宮宴,日子進了十月,京中再無什么節慶日子,尋常宴席也沒人敢給晉王府遞帖子,秦鳶整日里,便都泡在演武場上。
血泡起了又破,只能用干凈布條纏住,等著那些血肉變成硬繭。
青兒每日替她上藥,心疼得不行,秦鳶卻尚有心思同楚硯之比較楚硯之給的金瘡藥和林家軍的金瘡藥,到底哪一個好用些。
結論是,楚硯之給的效果更好。
彼時他們正在前廳用膳,秦鳶雙手上了藥,夾菜夾得像個三歲稚童,連來府內玩的楚懷之都看不過眼,伸手替她夾了好幾筷子的肉。
“謝謝小殿下。”秦鳶笑瞇瞇道,“今日陪你玩的時辰不多,還望小殿下見諒。”
楚懷之本是等著秦鳶禁足時間過了,就興致勃勃來晉王府尋她玩蹴鞠,還給她帶了他特地叫宮人尋來的藤球,沒成想進了府內,便被人直接抱到哥哥書房內,隔著窗欞瞧著秦鳶練了一下午的槍,直到快晚膳時,才被楚硯之放出去同她玩了半個時辰。
“無事。”楚懷之還是那副慣常的少年老成樣,“哥哥說你在修心,是正事,我自然不得耽誤你。”
秦鳶望著學著楚硯之的樣子一本正經說“修心”二字的小孩兒,捂著臉偷笑。
見楚懷之有些赧然,她咳了一聲,換了話題:“殿下給的太醫院的金瘡藥甚好,比林家的還好些,我能不能向殿下多討要些?”
“那不是太醫院的藥,是藥王谷的。”楚硯之淡然道。
“藥王谷?”秦鳶一愣,藥王谷的藥千金難求,全憑藥王心意,楚硯之如何得到的?
見她不解,楚硯之開口道:“驚云乃是藥王關門弟子。”
這下子秦鳶更是驚訝了,沒想到不顯山不露水的驚云竟有如此身份,只得抱拳遠遠沖著門邊的驚云道:“驚云小哥,失敬失敬。”
她江湖氣十足,楚懷之沒見過,偷偷學著她的樣子抱拳,也小聲:“失敬失敬。”
逗得眾人都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