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羅納哈勒坐在裝滿財物的馬車里,聽著手下匯報“戰果”,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以為這樣的屠戮能震懾大明,卻不知涼州衛的血淚早已隨著風沙飄向關內,成了明軍心中永不熄滅的怒火。
恐懼是生物的本能,勇氣是人類的贊歌。
涼州城以南的鎮虜、安寧兩個千戶所,并沒有被瓦剌屠城的兇焰嚇倒。當逃難的百姓帶著滿身血污奔來,哭訴涼州衛的慘狀時,兩個千戶所的士卒們攥緊了手中的兵器——他們大多是土生土長的涼州人,城墻外是祖輩耕種的土地,身后是妻兒老小的茅屋,退無可退的絕境,反而點燃了他們骨子里的血性。
鎮虜千戶周勇和安寧千戶趙毅連夜聚在山神廟里,油燈在寒風中搖曳,照亮兩人布滿血絲的眼睛。
“不能等,等就是第二個涼州衛。”周勇用手指蘸著茶水,在供桌上畫出地形,“咱們這兒依山傍水,東側是黑松嶺,西側有月牙河,正好能卡住瓦剌南下的路。”
趙毅點頭附和:“把能打的都召集起來,拼命也得給鄉親們爭取點逃難的時間。”
很快,兩個千戶所的士兵們趕來集合。
清點人數時,他們勉強湊出500騎兵和3000步卒,不少人還是剛放下農具的農夫,甲胄都不齊,但沒人退縮。
周勇舉起一面褪色大旗:“身后就是家,死也得死在陣地上!”3500人齊聲吶喊,聲浪震得山神塑像都微微發顫。
他們在兩山之間的隘口連夜構筑防御:挖壕溝、埋尖樁、在松樹上系好滾石,又引月牙河的水灌入壕溝,硬生生造出一道簡易卻堅固的防線。
飛揚跋扈的博羅納哈勒得知明軍設防的消息時,正在清點從涼州掠來的財物。
“不過是些鄉勇雜兵,也敢擋我的路?”他嗤笑著揮鞭,命兩千瓦剌步卒即刻出發,“蕩平陣地,把他們的腦袋掛在樹上喂狼!”
瓦剌步卒扛著云梯、舉著盾牌,罵罵咧咧沖向隘口,以為還能像他們踏破涼州城一樣輕松取勝。
可當他們沖到壕溝前,迎接他們的是漫天箭雨。周勇站在巨石上擂鼓,趙毅親自彎弓射箭,明軍士卒們躲在掩體后,將弓箭、石塊、滾木一股腦砸向敵群。
兩波沖鋒下來,隘口前的尸體堆成了小山,600多具瓦剌尸體橫七豎八地躺在血泊里,剩下的人嚇得不敢再前進一步,只能拖著傷兵狼狽退回。
博羅納哈勒得知敗訊,氣得摔碎了繳獲的瓷瓶:“廢物!給我調騎兵!”
瓦剌精騎很快集結,馬蹄聲震得地面發顫,彎刀在陽光下閃著嗜血的光。可當他們沖到隘口前,卻發現陣地上靜悄悄的——明軍竟然不見了蹤影。原來守軍早已看清局勢,見騎兵沖鋒便二話不說掉頭撤退,臨走前還點燃了陣地里的柴草,干燥的松枝遇火即燃,瞬間燃起沖天大火,濃煙滾滾遮天蔽日。
瓦剌騎兵沖到陣前,只能對著熊熊烈火怒吼。戰馬在火墻前焦躁地刨蹄,根本無法沖鋒,博羅納哈勒氣得拔劍砍斷身邊的旗桿,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火勢蔓延。等到大火熄滅,灰燼還冒著青煙時,騎兵們終于沖過陣地,卻發現前方兩里外的山坳里,明軍早已用石頭和樹木筑起了新的防線,周勇的明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像是在嘲笑他們的徒勞。
“這些漢人……”博羅納哈勒勒住馬韁,望著遠處嚴陣以待的明軍,心頭第一次生出寒意。他這才意識到,大明并非所有人都像周宏那樣魯莽輕敵,這些基層將領懂得據險死守,更懂得靈活撤退,用智慧與瓦剌鐵騎周旋。連番受挫讓瓦剌士兵的士氣大跌,搶掠來的財物成了累贅,北歸的念頭在軍中蔓延。
無奈之下,博羅納哈勒只得下令:“全軍北撤,退出涼州衛!”
瓦剌大軍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等瓦剌人徹底走遠,兩個千戶又馬不停蹄地趕回涼州衛——盡管城池已成廢墟,但他們還是組織人手清理尸體、修復城墻,在斷壁殘垣上重新豎起明旗。
甘肅總兵的嘉獎令很快送到:周勇升任涼州衛守將,即刻主持城防修復;趙毅合并兩個千戶所,設立臨時安寧衛,負責后方防務。
這場小小的勝利或許沒能扭轉戰局,卻證明了勇氣與智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