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羅納哈勒在河套的一萬騎兵,是去年陰山之戰存活下來的精銳,算一支。”朱瞻基拿起黑色木牌,放在河套位置,“也先親率的大同關外三萬騎兵,是瓦剌本部的核心戰力,算第二支。”他又將另一塊木牌放在大同附近,“阿失帖木兒在開平的一萬騎兵,雖不如前兩支,但也算能打的。”
張輔湊近細看,眉頭漸漸舒展:“這么算下來,真正能與我軍交鋒的,不過五萬兵馬?”
“正是。”朱瞻基點頭,語氣帶著一絲冷嘲,“十二萬大軍,能戰者不足半數。剩下的不是被脅迫的牧民,就是老弱孩童,連像樣的兵器都沒有——探馬說,不少人拿著木棍綁刀片,連去年繳獲的崩口斬馬刀都算好武器了。”
議事廳內的將領們聞言,都松了口氣。先前聽聞十二萬大軍壓境,不少人心里發怵,此刻才明白也先不過是在虛張聲勢。“這等烏合之眾,如何擋得住我二十萬精銳?”成國公朱勇忍不住道,“殿下,不如我們主動出擊,一舉擊潰也先主力!”
朱瞻基卻搖了搖頭:“不可輕敵。五萬精銳騎兵仍是勁敵,何況他們熟悉地形,善長奔襲。我們只需守住宣府,耗到他們糧草耗盡,這些被脅迫的部落自會潰散,到時候再聚而殲之,方為上策。”他看向張輔,“老將軍覺得呢?”
張輔撫須笑道:“殿下所言極是。也先靠脅迫聚兵,軍心本就不穩,只要我們堅守不出,他軍中的怨氣遲早會爆發。到那時,不用我們動手,他自己的隊伍就先散了。”
窗外的陽光照進議事廳,沙盤上代表明軍的紅色木牌與瓦剌的黑色木牌對峙,勝負的天平已悄然傾斜。朱瞻基望著北方,心中已有了計較——也先的十二萬大軍看似嚇人,實則是沙灘上的城堡,只要明軍守住陣腳,等待時機,這場戰爭的勝利,終將屬于大明。而那些被裹挾的韃靼老人與孩童的悲泣,終將成為壓垮也先野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也先似乎毫不在意后勤的混亂與軍心的渙散,他在大同城外二十里的高地上搭起中軍大帳,帳頂的狼頭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帳內,他召集了瓦剌各部將領,將幾顆石子擺在羊皮地圖上,分別標記著明軍的布防位置。“漢人向來多疑,”也先用馬鞭敲著地圖,嘴角帶著一絲得意,“他們猜我要攻大同,我偏轉頭打陜甘;等他們調兵去守陜甘,我再殺回大同。如此聲東擊西,定能撕開他們的防線。”
剛從河套平原趕來參會的博羅納哈勒聞言,立刻上前一步反對:“父汗,兵貴神速!如今我軍糧草不足,拖延猶豫只會耗盡士氣,必誤大事!”他指著地圖上的大同與宣府,語氣堅定,“依兒臣之見,當集中所有能戰之兵,從大同、宣府同時發起猛攻!只要攻破其中一處,就能長驅直入,直指漢人京師!”
可也先顯然不認同兒子的急進,他揮手打斷博羅納哈勒:“你懂什么?漢人主力在宣府,大同看似空虛,實則有詐。你只需回河套守住左翼,防止明軍西調夾擊即可。”博羅納哈勒還想爭辯,卻被也先凌厲的眼神制止,只能悻悻退回隊列,心中滿是焦慮——他知道,父親的猶豫正在將瓦剌推向絕境。
與此同時,朱瞻基在宣府的帥帳里,正令工匠制作“兵棋”。木雕的士兵、戰馬、火炮按比例縮小,分別代表明軍各部與瓦剌兵馬,在巨大的沙盤上推演戰局。當他將代表瓦剌的黑色棋子擺至“河西走廊”時,突然停手,對身邊的幕僚道:“也先聲東擊西的把戲,瞞不過我。他揚言攻陜甘,實則必趁我軍西調之際,突襲大同!”
話音剛落,他立刻下令:“傳我將令,命大同守軍連夜在城外挖掘‘品字形’土壕溝,溝深丈余,寬兩丈,溝底插滿削尖的棗木,木尖務必涂滿蛇毒!再在壕溝后布置三層拒馬,神機營的佛郎機炮架在城頭,炮口對準必經之路!”
十月底的塞北已飄起小雪,雙方主力在大同外圍形成對峙。寒風卷著雪粒掠過戰場,吹得旗幟獵獵作響,空氣中彌漫著緊張的氣息。某天深夜,明軍哨兵突然發現瓦剌營地火光沖天,隱約傳來吶喊聲,慌忙稟報“敵軍夜襲”。朱瞻基卻站在城樓眺望片刻,冷靜下令:“勿動!此乃也先虛張聲勢,不必理會。”
果然,沒過多久,火光漸漸平息,風中飄來濃郁的焦臭味——瓦剌兵不過是在焚燒病死的戰馬尸體,試圖制造偷襲的假象,擾亂明軍軍心。那些病馬的尸體在火焰中蜷縮成一團,焦黑的皮毛隨風飄散,連遠處的野兔都被這詭異的氣味驚得四散奔逃。
更讓人瞠目結舌的是,幾日后,兩軍陣地間的空地上,竟出現了一只瘸腿的狐貍。它拖著受傷的后腿,一瘸一拐地從瓦剌營地跑向明軍防線,嘴里還叼著半塊烙餅。那餅顯然是明軍士兵掉落的,被雪水浸泡得有些模糊,卻依舊散發著麥香。狐貍警惕地望了望兩邊的軍營,最終還是朝著明軍的方向跑去,仿佛知道哪邊才有生路。
朱瞻基在帥帳中望見這一幕,對身邊的幕僚笑道:“連野獸都知道哪邊有吃的,也先卻還在做著入主中原的美夢。”他指著沙盤上瓦剌的位置,語氣帶著一絲嘲諷,“也先強征部落、劫掠糧草,早已失了人心。他的軍隊看似龐大,實則如這只狐貍口中的餅——看似能充饑,實則填不飽肚子,遲早會潰散。”
幕僚們紛紛點頭,看著沙盤上明軍嚴陣以待的陣型,再想到瓦剌營地的焦臭與混亂,心中已然明了:這場對峙,大明已占盡先機。朱瞻基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眼神堅定——他知道,也先的虛張聲勢不過是強弩之末,只要明軍守住防線,等待時機,勝利終將屬于自己。而那只叼著烙餅的狐貍,恰似這場戰爭的隱喻:人心向背,早已注定了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