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退半步,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林同志,談合作去場部辦公室。”
“哎哎,別急嘛。”林婉婷跨下自行車,裙角掃過李衛國的工裝褲,“我騎了二十里山路,腿都麻了。”她扶著車把踉蹌兩步,腕子突然一軟,整個人往李衛國懷里栽。
李衛國本能地側身,她的指尖卻勾住了他的袖口,“哎呀!李同志,你、你抱我一下”
“林同志自重。”他猛地抽回胳膊,力道大得讓林婉婷踉蹌著撞在自行車上。
車鈴鐺“叮鈴”亂響,驚飛了檐下的麻雀。
林婉婷扶著自行車直起身子,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又浮起來。
“我們貿易公司出比公社收購價高兩成的錢收松針,只要李同志”她眼波流轉,“多照顧照顧我們。”
李衛國望著林婉婷涂得粉白的手背,“松針收購價是公社定的,”他把林婉婷的手推了回去,“林同志要談合作,找謝廠長批文件。”
林婉婷定定的看著李衛國,突然笑出聲:“李同志當真不懂?
我爸是縣貿易公司經理,只要你”她湊近半步,溫熱的吐息掃過他耳垂,“跟我處對象,別說松針收購,以后林場要機器、要化肥,我都能給你弄。”
“林同志,”李衛國往后退了半步,聲音像凍硬的松枝,“我成了家,有媳婦有娃。”
林婉婷的臉色“刷”地白了。
她突然抓起自行車把,銀鐲子撞在車鈴上“叮鈴”作響:“李衛國,你會后悔的!”她跨上自行車頭也不回的下山去了。
李衛國望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山路上,后頸的汗突然涼下來。
他想起今早謝廠長拿的那張表彰報紙,想起王德發鬧事時人群里那幾個年輕后生——他們的爹都是村代銷點的常客,而代銷點的貨,全是縣貿易公司供的。
深夜十點,林場辦公室的燈泡忽明忽暗。
李衛國捏著電話聽筒,聽著對面的忙音,后槽牙咬得發酸。
半小時前,縣農具廠的張廠長給他打了匿名電話:“小李,有人往你檔案里塞了假材料,說你偷木料那事是真的”
“篤篤篤。”
敲門聲驚得他手一抖,聽筒砸在桌上“當啷”響。
謝廠長推門進來,白頭發被夜風吹得亂蓬蓬的:“衛國,我剛從公社回來。”
他走到李衛國面前,“林婉婷她爸今晚去了公社書記家,說咱們林場蟲災處理不力,要取消明年的育苗補貼。”
“明早八點,”謝廠長拍了拍他肩膀,“我召集場部骨干開個會。
有些話,得當面說清楚。”
夜風穿過窗縫,吹得煤油燈微微晃動。
李衛國心里翻涌著說不出的滋味,煤油燈的火光在他臉上跳動,映出幾分疲憊。
“早點睡吧。”謝正林輕聲道,“明天還有會,得打起精神。”
李衛國點點頭,喉嚨里像是哽著什么,終究只是回了句:“嗯。”
桌上的蟲情記錄本被風吹起,紙頁嘩嘩翻到最新一頁,上面是他用紅筆寫的“花背蟲防治方案”,墨跡還沒干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