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雅君到底是外行人,一來一回地給她講述方案,愣是花了宋觀潮不少時間。于是,待到他坐上回家的出租車時,天已黑了個干凈。
連接兩塊老城區的跨江大橋,上上下下已經有了不少歲月的痕跡,出租車司機駕輕就熟,以極限邊緣的速度在橋上馳騁。
風一下又一下地拍在臉上,叫他突然從康巖父女的事情中清醒了過來。解開領帶大呼一口氣,他才終于有了些活著的感覺。
下橋后,他指了指右邊,示意司機走那條烏漆嘛黑的小路。等到磕磕絆絆地走個三分鐘,車緩緩停在了小區門口。
御景新苑第三期還在施工,一路上便免不得都是砂石,就連小區里頭,都有好幾堆沙丘。里頭的人也雜七雜八的,多是些生面孔,都趁著施工來小區里的空地跳起了廣場舞。
鬼使神差地,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見到程尹的那天。他心說莫名其妙,結果一打開家門,那小姑娘竟然真的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藍白相間的校服,松松垮垮的馬尾辮,又大又厚的眼鏡,和一雙黑黢黢的眼睛。這姑娘生得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唯獨就是嘴巴老抿著,一副欲言又止若有所思的樣子。
宋觀潮再定睛一看,發現她身旁赫然坐著她的母親,也就是老宋那個姘頭。
據他所知,這人名叫尹春婷,早些年是個跳舞的文藝兵。故而雖已年近四十五,那與程尹一般無二的恬淡五官,放在她的身上竟生了幾分婉轉媚態,也怪不得能勾走老宋半條命。
但想到她與老宋茍合的身影,他忽然覺得反胃。尹春婷見狀,立馬假惺惺地上前詢問。在她的手碰到他之前,他趕緊擺擺手,說:“沒事,我就是有點暈車,坐一下就好了。”
這頭話剛說完,老宋那頭就從廚房里冒了出來。估摸是因為老樹開花,這人最近總一副春光滿面的樣子,叫宋觀潮是怎么看怎么不順眼。
三個人里有兩個都看不順眼,沒辦法,宋觀潮席間就只能挨著程尹坐。但程尹更甚于他,像是看他們誰誰都不順眼,一頓飯下來沒一個好臉色。
“你板著個臉給誰看?”
沒料到尹春婷也不是個好相與的,當著他們的面就把女兒拉到面前教訓。程尹被她兇得紅了眼睛,偏著個頭說:“我沒有。”
老宋看情況不妙,趕忙上去打哈哈:“哎呀沒事啦沒事,小孩子的心思你就別猜了,等長大了就好了。”
“別人家的事爸你瞎湊活什么?”見自家老爸坐不住,宋觀潮終于忍不住開了腔。
“你可少說兩句吧!”
老宋說完,對著程尹就是一陣哄,一番下來,給宋觀潮看得若有所思的。
逮著洗碗的時間,他拉著老宋問:“你該不會真想當程尹的繼父吧?”
老宋兩眼一瞪,說:“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你尹阿姨和我是一個院子長大的,是穿一條褲子吃一鍋飯長大的兄妹,所以我們也希望你和程尹可以像我們一樣,相互扶持相互幫助,這才老想是攢局讓你們熟悉熟悉。”
宋觀潮聽得實在好笑,“您說什么就是什么吧,您想怎么做我也管不著,但只有一點,我實在不明白您為什么出爾反爾,將我的學費都給了那對母女?合著您朝夕相處幾十年的親兒子,都比不過尹春婷在你面前掉個眼淚?”
老宋眉毛一橫,“我說了,我和她是從小到大的情分。至于你的學費,我已經在想辦法了,我就算賣了這個房子,都會讓你把書讀完的。”
“不必了。”宋觀潮搖搖頭,“你留著這房子給她們母女住吧。”
“你這又是說的什么胡話?”
“畢竟你們不是、親如兄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