婧舒的脾氣很好的,她很少與人起沖突,便是面對柳媛舒或常氏的無理取鬧也不曾大聲咆哮,但她咆哮了——對著大夫。
「什么叫早做準備?我要準備什么?救命不是大夫的職責嗎?病人還沒有放棄、親屬還沒有放棄、我還沒放棄,你怎么可以叫我們準備?你有沒有醫德,你是大夫還是創子手?」
她的失控嚇壞大夫也嚇壞涓涓,她緊緊抱住婧舒,眼淚不停刷下。
秧秧頭痛不已,涓涓這樣、瑛哥兒這樣,連姊姊也這樣,他們不吃不喝,成天坐在病床前,哭得雙眼紅腫,而大夫又說著同樣的話……失去頂梁柱,他覺得天塌下來了。
他急得團團轉,又要顧這邊也要顧著瑛哥兒,都不曉得怎么辦才好。
「姊姊、涓涓,雋哥哥不會有事,王爺也不會有事,他們都會好起來。」
「對,會好起來的,他們都會好起來。」她憋住一口氣,用力抹掉淚水,也拭去涓涓的眼淚,她鄭重說:「你哥哥不會死,他會活過來,他答應我要平平安安的,他最重視承諾了,說過的話一定會做到。」
涓涓用力點頭。
「對吧,你也知道承諾很重要對不對,但凡說出口就一定要做到的,你哥哥就是這種人對不對?」
追著一個孩子要答案,這種行為很蠢,可是她沒有辦法了呀,她需要一個肯定,需要有人斬釘截鐵對她點頭,告訴她:承諾必定成真。
「對。」涓涓咬緊牙關重重點頭。
「你哥哥會清醒,他答應的事從不食言。」她重復又重復同樣的話,彷佛重復的次數夠多,好事便會成真。
「對。」涓涓也一點頭、二點頭,她也相信頭點得夠用力,就能證明哥哥會守信。
就這樣莫名的信心、莫名的相信,她們不再哭泣,她們待在床邊不斷對席雋說話,把過去來不及說的、沒記得要說的,通通說清楚。
三更梆子剛剛敲過,大地沉寂……婧舒睡不著,她握住他的手放在嘴邊。
「兩次,你說自己樣貌長得不好,同樣的話你從來不重復,為什么這件事一再提及?是王爺驚人的容貌刺激到你嗎?傻瓜,有沒有聽過海上有逐臭之夫?有一張好臉孔,確實更能讓人心喜,但那只是一時喜歡、與愛情無關。
「知不知道愛是什么?娘留給我的書上有寫,她說:『愛不是尋找一個完美的人,而是學會用完美的眼光欣賞那個并不完美的人。』
「我不完美,但你欣賞我,你不完美,但有我欣賞你,我們會帶著對彼此的欣賞走過此生,你不可以半路下車,不可讓我的欣賞孤軍奮斗,懂嗎?」
說好不哭的,所以她沒哭,只是眼淚自顧自從她大大的眼睛里滾下來,她不愿意但是控制不住。